回到住处,月光如水,透过竹窗洒在柳月娘纤细的手指上。她盯着铜镜中那张算不得绝色却足够楚楚动人的脸,指尖蘸着殷红的胭脂,在颈侧慢慢晕开一道。
这颜色还不够深...她轻声自语,又从妆奁底层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几粒朱砂混入胭脂中。
咳咳咳——里间传来苏蓉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柳月娘迅速收起胭脂盒,脸上立刻换上担忧的神色。她端起早已凉透的药碗走进内室,看见苏蓉蜷缩在竹榻上,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苏师妹,该喝药了。她声音轻柔似水,扶起苏蓉时她余光瞥见枕下露出的玉牌一角,那是能进入药圃的通行令。三个月前她刚被分到和苏蓉同住时,就注意到这个药田差事。每月只有最受信任的外门弟子才能获得打理内门药田的机会。
苏蓉虚弱地抓住她的手腕:月娘...明日药圃...
柳月娘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但声音更加温柔:师姐放心养病,我已向徐师兄报备过,这两日替你去照料。
可林师姐的七心莲...苏蓉眼中浮现挣扎,上月王师弟不小心碰落个花苞,被罚在思过崖跪了三天...
柳月娘指尖轻轻摩挲腰间木牌上二字,声音愈发温柔:正因如此才不能耽误。听说那七心莲明日就要采收了,那是林清玥培育三年准备炼制破境丹的至宝,若是出了差错...
她故意没说完,看着苏蓉眼中的犹豫逐渐变成妥协。
苏蓉颤抖着从枕下摸出玉牌,千万记住!只在辰时浇水,午时遮阳,其余时候莫要靠近。
柳月娘接过温热的玉牌,袖中胭脂盒轻轻作响。走出竹屋时,她指甲在字边缘掐出深深的凹痕。
夜风送来药圃方向隐约的灵光,那是林清玥培育三年的七心莲即将绽放的征兆。
柳月娘眯起眼睛,想起三日前在藏书阁偷看到的丹方,这种灵花需在绽放当日采摘,配合防腐丹才能保存药性。
凭什么...她抚摸着颈侧未干的胭脂,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就能有嫡传身份,有楚师兄那样的道侣?而我只能在外门做最低贱的杂役?
玄铁剑鞘撞击青石的脆响由远及近。柳月娘立刻收敛神色,在徐铭转过竹径时推门而出。
徐师兄?她故作惊慌地后退半步,让衣袖沾着的夜露滴在青苔上,苏师姐病得厉害,托我去给七心莲添些山泉水。
徐铭狐疑地打量她:外门弟子不得进入药圃禁地...
是楚师兄特许的。柳月娘露出玉牌一角又迅速收回,咬住下唇的模样楚楚可怜,若师兄不信,我现在就去请楚师兄...
徐铭喉结动了动。上月就因拦了位持特许令的丹房弟子,他被罚扫了一个月山门。整个宗门谁不知道,药圃执事徐铭最怕麻烦楚云河。
不必惊动楚师兄,快去快回。徐铭果然如她所料地侧身让路。
药圃禁制在玉牌靠近时无声消散。柳月娘来到最里间的灵田。七心莲淡紫色的花苞在月光下如同琉璃雕琢,散发着淡淡灵光。
她蹲下身,指尖在泥土中摸索,很快触到冰凉的玉匣——那是林清玥埋下的防腐丹。就在她准备调换时,远处突然传来徐铭的声音:
柳师妹?还没好吗?
这徐铭真是英魂不散!
柳月娘心跳骤停,旋即踢翻脚边的水桶。哗啦水声中,她迅速调换匣中丹药,又将昨日林清玥丢弃的手帕也塞入药丛。
徐师兄,我在检查排水渠。她抬头时让银簪意外滑落,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显得格外狼狈。
你衣裙都湿了,回去换衣服吧。徐铭语气软了下来。
柳月娘慌忙起身,湿透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几道刺目的紫红指痕。徐铭眼皮一跳,那分明是被人用力掐握留下的痕迹。
柳月娘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反应,立刻咬着下唇道:那七心莲林师姐特意交代要守夜...
林师姐三个字让徐铭握剑的手紧了紧。两个时辰前,他确实看见林清玥从南面小径过来巡查。那位嫡传弟子总是冷着张脸,有次他行礼慢了些,就被罚在烈日下站了整整一个时辰。
灯笼的光晃过柳月娘湿漉漉的衣襟,徐铭喉头发紧,目光在她湿透的衣料上停留许久。
突然他注意到她颈侧也有道红痕,联想到方才的腕伤,心中一震,宗门严禁私斗,更何况是嫡传对外门弟子动手。
你见到林师姐了?他压低声音。
柳月娘浑身一颤,像受惊的小鹿般缩起肩膀:见、见到了...她慌乱地拉下袖口遮住伤痕,师姐嫌我笨手笨脚...
话未说完,灵田深处突然传来轻响。徐铭警觉地转身,灯笼照见七心莲丛中一片被踩倒的花茎。
可能是夜狸...柳月娘急忙解释,却不小心踩到湿滑的苔藓。她踉跄着抓住徐铭的手臂,袖中青瓷小瓶掉出,咕噜噜滚进排水渠。
徐铭弯腰要去捡,柳月娘却死死拽住他:只是养颜丹!苏师姐说...说敷脸能消水肿...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月光下,少女惊慌的眸子泛着水光,抓着他的手指冰凉颤抖。徐铭想起自己那个在大家族中总被嫡系欺负的庶妹,心头一软。
我送师妹回去,我来守夜吧,你明日再来。他解下外袍披在柳月娘肩上,不再去看排水渠里沉浮的瓷瓶。
回执事房的路上,徐铭越想越不对劲。
经过南面小径时,他鬼使神差地回到药圃,在水渠石缝里发现了柳月娘掉落的银簪头。
簪头沾着星点胭脂,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徐铭用指甲刮了刮,凑近一闻,一股淡淡的朱砂味钻入鼻腔,七心莲最忌朱砂,这是每个药圃弟子入门就背熟的禁忌。
他猛地僵住,想起那些明日就要采收的七心莲...
回到竹屋,柳月娘对着铜镜继续完善。胭脂掺了朱砂,会在体温作用下逐渐氧化成深紫色。她用银簪在左脸轻轻划出细痕,再涂上特制药汁,很快浮现出逼真的掌印。
柳月娘想起昨日林清玥掐住她下巴警告:离楚云河远点。
可惜啊师姐,柳月娘对着铜镜轻笑,你这一掐,反倒成全了我的计划。
晨光微熹,药圃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众人赶到时,只见一片狼藉中,柳月娘跌坐在泥泞里,七心莲被践踏得支离破碎。她左脸红肿,颈侧发紫,正颤抖着去扶一株折断的花茎。
楚师兄...她抬起泪痕交错的脸,却在看见远处的林清玥时突然瑟缩,不关林师姐的事!是弟子自己不小心...
楚云河快步上前,伸手扶住她摇晃的身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徐铭叫喊:是林师姐!我昨夜亲眼看见林师姐来药圃!他挤出人群,额角渗出细汗,当时柳师妹手腕上就有伤...
人群哗然。这个指证太要命了,徐铭作为药圃执事,他的证词比普通弟子分量重得多。
林清玥分开人群走来时,一袭青衣在晨光中仿佛不沾半点尘埃。她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七心莲,在柳月娘颈侧的上停留片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徐执事。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药圃瞬间安静下来,你确定看见的是我?
弟子不敢妄言!徐铭跪下却坚持道,约莫子时三刻,师姐从南面小径过来,穿着墨竹纹的靴子...
林清玥低头看自己靴面上独特的墨竹纹,这是师尊赐下的法衣,整个宗门独此一件。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冷笑逼近柳月娘。
有趣。她修长的手指突然钳住柳月娘的下巴,力道大得让柳月娘不得不仰起头,我若真要教训人——
一记耳光将柳月娘扇得偏过头去,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脸颊两侧。
第二记耳光接踵而至,柳月娘踉跄着后退几步,她死死咬住下唇,却还是漏出一声痛呼。
这样才像样。现在左右脸都一样肿了。林清玥甩了甩手腕,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柳月娘颤抖着捂住迅速红肿的右脸,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倔强不落,肩膀微微发抖像被暴雨打湿的蝴蝶。
师姐...弟子知错了...她声音细若蚊呐,不该...打扰师姐和楚师兄...
林清玥嗤笑:装模作样。
林清玥手腕一扬,掌风凌厉,眼看又要狠狠扇下。
楚云河终于从震惊中回神,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林清玥的手腕,他的眉宇间凝着冷意:清玥,适可而止。
怎么,心疼了?林清玥轻轻挣脱,急什么?徐执事,你昨夜可看见柳师妹往药圃带了什么?
柳月娘低头啜泣,发丝遮掩下唇角微勾,找啊,那瓷瓶早已随排水渠消失无踪。
徐铭想起那支沾着朱砂的银簪,排水渠里的瓷瓶,还有柳月娘慌乱中说的话,但是今晨在执事房发现的七心莲养护日志,昨日申时那栏,赫然写着林清玥亲手给七心莲施了防腐丹,而现在,那些本该盛放的七心莲全都诡异地枯萎了,花茎断口处,隐约可见紫黑色的腐蚀痕迹。
他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掐着大腿,徐铭强迫自己抬头与林清玥对视。
回师姐的话,弟子确实没看见柳师妹带什么不该带的物件。他最终说道。
楚师兄!一名弟子急匆匆奔来,在药丛里发现了这个!
楚云河接过那方绣着青莲纹的帕子,指尖陡然发僵。上他亲眼看着林清玥绣这纹样,如今帕上朱砂汁液正散发着刺鼻气味。
林清玥目光在那方帕子上凝滞了一瞬。这确是她丢弃的帕子,但帕角沾染的......
林清玥突然探手去夺那方锦帕,楚云河本能地侧身避让。素白的帕子翩然飘落,恰好覆在一株残败的七心莲上。
滋——
细微的腐蚀声在寂静的药圃中格外刺耳。只见帕子接触处,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诡异的紫黑色。
够了!
玄铁剑鞘重重砸向地面,楚云河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声音里压抑着失望:清玥,你还要闹到何时?
我闹?林清玥的指尖轻轻掠过柳月娘颈侧的,一抹胭红顿时染上她的指腹,这颜色倒是眼熟。若我没记错,朱砂调制的胭脂,正好能解释为何七心莲会突然枯萎。
她的目光落在楚云河剑柄上,那枚褪色的同心结穗子仍在风中轻轻摇曳,是她当年闭关一月亲手所编。
七心莲遇朱砂即枯。林清玥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你不如问问这位柳师妹,为何要偷换我准备的防腐丹?
证据呢?!楚云河突然暴喝,剑穗随着他剧烈的动作疯狂摆动,月娘入门不过三月,连药圃都未进过几次,如何知道这些?清玥,你今日种种言行,究竟是针对她,还是非要毁了她才甘心?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目光扫过柳月娘颈侧,除了胭脂伪装的淤青,还有一道真正的伤痕,形状恰似石柱的棱角。
原来如此。林清玥心中一片冰凉,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昨日你故意往石柱上撞,当真是出好戏。
就在此时,柳月娘身子一软,如弱柳扶风般倒进楚云河臂弯。
她苍白的面容上还挂着晶莹泪珠,却在楚云河看不见的角度,对着林清玥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那抹笑意如同淬了毒的银针,直直刺入林清玥眼底。
远处弟子们的窃窃私语随风飘来,字字诛心:
听说柳师妹每日天不亮就去采露水,就为给楚师兄煮茶...
林师姐也太善妒了…
那七心莲可是清玥师姐突破金丹的关键...
嘘...听说昨日柳师妹险些被...
林清玥忽然觉得可笑。
她看着楚云河小心翼翼为柳月娘拢好衣襟的动作,那截刻意露出的雪白颈侧上,昨日撞出的淤青此刻显得格外刺目。
楚师兄既然认定我心狠手辣,不如好好照顾这位...目光扫过柳月娘微微颤动的睫毛,柔弱不能自理的外门弟子。
楚云河眉头紧蹙:清玥,你何时变得这般刻薄?
楚云河,她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你让我觉得恶心。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楚云河望着她的背影,指节微微发白,终究没有追上去。
柳月娘轻轻拉住他的袖角,声音柔软似水:楚师兄,师姐她是不是很讨厌我?
楚云河沉默片刻,终是低声道: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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