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的九彩光痕在沉重如山的威压下艰难地延伸，洛白的额角青筋暴起，汗珠刚渗出毛孔，便被周遭无形的压力碾成更细微的湿气，蒸发消散。
他口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那是脏腑在极致压迫下渗出的血丝，骨骼承受着远超负荷的重量，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随时都会崩断。
第五层……第六层……
攀登的速度越来越慢，每一步都如同在深不见底的泥沼中跋涉，不仅要对抗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力挤压，更要分心维持天衍笔勾勒出的、与祭坛禁制共鸣的九彩光痕。
魂力与玄力如同开闸的洪流，疯狂倾泻，注入笔尖，支撑着这看似徒劳却又唯一的希望。
“为什么……他们看不见？”这个念头再次如同电光般划过洛白近乎凝滞的思绪。下方巨殿中，那五名化玄境高阶强者为了争夺那些悬浮的宝物，已然彻底撕破脸皮，杀得难分难解。
狂暴的能量乱流甚至偶尔会冲击到祭坛的基座，引得暗金色的流光一阵荡漾，却没有任何一人将目光投向这座巍峨耸立、本该是最核心目标的祭坛。
就仿佛……这座祭坛，以及正在其上艰难攀登的他，根本不存在于他们的感知之中！
是了……世界种！
唯有这个解释！
从他踏入这片秘境开始，体内那枚沉寂的“世界种”就对这片天地产生了诡异的熟悉感与共鸣。而在这座神殿，尤其是靠近这座祭坛后，世界种的悸动达到了顶峰。
这天衍古宗的核心遗迹，这片走向衰亡的世界的碎片，感知到了他体内那枚代表着“新生”与“无限可能”的宇宙胚胎雏形！因此，祭坛以及其上所藏之物，只对拥有“世界种”的他“可见”，对他“开放”！
而下方那些争夺宝物的强者，无论修为多高，因为他们不具备“世界种”这等神物，不具备这种源自本源的“新生”气息，所以直接被这座神殿最核心的禁制“忽略”了！他们眼中所见，或许只有那些悬浮的、被光罩保护的“次级”宝物，而这座真正的核心祭坛，在他们感知里，可能只是一片虚无，或者被某种强大的幻术所遮蔽！
这也意味着，一旦外面四大首领与不死生物的战斗结束，任何拥有特殊手段或者……万一也有人身怀类似“世界种”这等奇物的人闯入，这优势将荡然无存！
必须更快！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刺痛让有些涣散的精神瞬间凝聚，《天道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近乎掠夺般地吸收着神殿内精纯而古老的元气，转化为支撑他前进的力量。
第七层……第八层……
踏上第八层平台的瞬间，洛白一个趔趄，差点单膝跪倒在地。这里的压力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重力与灵魂压迫！无数纷乱的、充满诱惑与绝望的意念碎片，如同潮水般试图涌入他的识海，诱惑他放弃，许诺他得到下方任意一件宝物便可逍遥世间。
“坚守本心……九天息壤，近在咫尺！”洛白低吼一声，魂海中净魂莲台虚影光芒大放，澄澈坚定的魂光如同中流砥柱，任由万千杂念冲刷，岿然不动。他目光死死锁定着上方最后一层，那第九层祭坛！
那里，平台相对较小，笼罩在一层朦胧的、仿佛由纯粹生机凝聚而成的翠绿色光晕之中。透过光晕，隐约可见平台中央，似乎有一小撮土壤，正散发着温润而磅礴的九彩霞光！那霞光并不刺眼，却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生命力量，与死亡寂灭的秘境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九天息壤！果然在此！
巨大的喜悦与渴望如同岩浆般喷涌，给予了他最后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气，将残存的所有魂力、玄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天衍笔中，笔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对着通往第九层的最后几级阶梯，狠狠划下！
“开！”
“嗡——！”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的嗡鸣，自祭坛最核心处震荡开来！那笼罩第九层平台的翠绿色光晕剧烈波动，如同水波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通道尽头，那九彩霞光愈发清晰夺目！
成功了！
洛白眼中爆发出璀璨的神采，拖着几乎快要散架的身躯，一步踏出，踉跄着冲上了第九层祭坛！
就在他双足踏上这最高层平台的瞬间，周身那恐怖的压力骤然消失无踪！仿佛从万丈海底一下子浮出了水面，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让他几乎要瘫软在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精纯到极致的生机能量，如同温暖的母体羊水，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
他贪婪地呼吸着，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先前攀登带来的巨大消耗，在这生机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体内《天道诀》的运转，那枚一直沉寂的“世界种”，也仿佛发出了满足的轻吟，表面的混沌色光泽都明亮了几分。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平台最中央。
那里，没有预想中的华丽或者复杂阵法，只有一小撮大约拳头大小、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土壤精华色彩的“土壤”。
它非金非玉，非石非土，质地细腻无比，却又给人一种厚重如山的质感。表面自然流淌着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种色彩的霞光，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散发出浩瀚、磅礴、仿佛能孕育万物、重塑乾坤的造化气息！
正是九天息壤！
历经艰险，目标终于近在眼前！洛白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巨大的激动让他暂时忘却了身体的疲惫。
然而，就在他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准备收取这梦寐以求的神物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只见在那流转着九彩霞光的九天息壤之前，约莫三尺之外，不知何时，竟然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人”？
他身材与洛白相仿，穿着一身极其古朴、样式简单的灰色布衣，充满了岁月的沉淀感。他的面容普通，没有任何特点，仿佛丢入人海便会瞬间遗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不，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眼神，那双眼睛空洞无神，如同两颗打磨光滑的黑曜石，没有丝毫生命的光彩与情感的波动。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自亘古以来便守护于此，与这祭坛、与这九天息壤融为一体，气息全无，若非肉眼看见，洛白的魂力甚至完全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这鬼地方……还有人？！”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洛白心中的狂喜浇灭。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体内刚刚恢复的玄力立刻全力运转。
怎么可能？！龙脉之灵明明说过，这片秘境早已破败，古宗修士尽数陨落，唯有那头宗主坐骑在沉睡。这核心神殿之中，怎么可能还有活人存在？！
是敌是友？是古宗遗留的守护者？还是……某种更诡异的存在？
就在洛白心念电转，紧张万分之际，那灰衣“人”动了。
他并没有发动攻击，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看”向了洛白。没有杀意，没有敌意，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是一台冰冷的机器在执行既定的程序。
然后，一个干涩、平板、没有任何语调起伏，仿佛两块石头在摩擦的声音，突兀地在洛白识海中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
“检测……非授权生命体……接近核心‘九天息壤’……”
“启动……守护协议……”
“判定……闯入者实力等级……化玄境初阶……”
“同步调整……守护者能量层级……化玄境初阶……”
“驱逐……或……消灭……”
随着这一连串毫无感情波动的意念信息涌入洛白脑海，那灰衣“人”身上，一股能量波动骤然爆发开来！其强度，赫然正是化玄境初阶的层次！
与此同时，灰衣“人”那空洞的眼眸中，亮起了两点微弱却冰冷的白光，如同被点燃的灯盏。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了洛白。没有玄力光芒闪耀，但一股凝练、纯粹力量，正在他掌心急速汇聚！
“不是活人！是……守护傀儡！人形木偶！”洛白瞬间明白了过来，心中的惊骇稍减，但警惕却提升到了顶点！
这并非真正的生灵，而是天衍古宗留在此地，专门用于守护九天息壤的战斗傀儡！而且其设计极为精妙，竟然能根据闯入者的实力，自动调整自身的能量层级，始终保持与对手在同一境界！
这意味着，想要凭借境界碾压通过此地，绝无可能！唯有在同阶之中，拥有绝对的实力与技巧，才能战胜它，取得神物！
“化玄境初阶么……”洛白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所有的杂念被强行压下，心中战意升腾。若是对上化玄境高阶甚至巅峰，他或许还需费尽周折，但同阶之战……他无惧任何人！更何况，这只是一具没有智慧、只按固定程序行动的傀儡！
“那就……战！”
就在洛白吐出这两个字的刹那，那灰衣木偶掌心凝聚的力量已然达到顶峰，一道凝练如实质、没有任何属性偏向能量构成的灰色光束，如同撕裂虚空的闪电，无声无息却又快得不可思议，瞬间跨越两者距离，射至洛白胸前！
快！狠！准！
这一击，没有任何花哨，将力量与速度发挥到了极致，锁定了洛白的气息，避无可避！
“巽风·瞬影！”
洛白几乎在对方抬手的同时便已做出反应，天衍笔在身前急速划过一个简单的轨迹，并非防御，而是加持自身！他的身形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本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向侧后方暴退！
“嗤！”
灰色光束击中残影，瞬间将其洞穿、湮灭，余势不衰，狠狠轰击在后方祭坛无形的壁垒之上，激起一圈涟漪。
“好强的攻击力！”洛白心中凛然。这木偶的攻击，简单直接，却将化玄境初阶的力量压缩、凝聚到了极致，破坏力远超同阶人类修士的普通玄技！而且其反应速度，快得惊人！
一击落空，灰衣木偶没有任何停顿，那双闪烁着白光的空洞眼睛瞬间锁定了洛白移动后的位置。它脚下看似未动，身形却如同鬼魅般平移，再次拉近了与洛白的距离，左手并指如刀，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直插洛白咽喉！指风凌厉，尚未及体，已然让洛白皮肤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与此同时，它右掌再次抬起，恐怖的灰色能量再次开始凝聚，显然准备连续攻击，不给洛白任何喘息之机！
洛白眼神冰冷，面对这迅捷如风、攻势如潮的木偶，他知道一味闪避绝非良策。这祭坛顶层空间有限，久守必失！
“坤元·凝！”
天衍笔疾点脚下乳白色的地面，一道土黄色的光华瞬间没入。木偶脚下的地面骤然变得坚硬如铁，一股强大的束缚之力如同无形的泥沼，试图禁锢它的双脚！
然而，木偶前冲的势头只是微微一滞，双腿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硬生生震碎了脚下的土属性能量束缚，指刀依旧凌厉刺来！
“果然，简单的初级阵法限制不住它！”洛白心中早有预料，施展“坤元·凝”本就是为了争取那刹那的时机！
就在木偶震碎束缚，动作出现极其细微凝滞的瞬间，洛白动了！他不退反进，身体如同一张拉满的大弓，猛地向前撞入木偶中门！右手天衍笔收起，淡金色的拳头紧握，破山拳意凝聚到极致，毫无花哨地一拳轰向木偶的胸膛！
以攻对攻！以强破强！
“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两柄巨锤狠狠对撞！淡金色的拳罡与木偶胸膛接触的刹那，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与狂暴的能量冲击！
洛白只觉得拳头仿佛砸在了一块万载玄铁之上，反震之力让他整条右臂都一阵酸麻，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出数步。
而那木偶，受此重击，胸膛处那看似普通的灰色布衣荡漾起一圈涟漪，竟将大部分力道分散化解，但它前冲的势头也被强行遏制，向后微微一顿。
平分秋色！
不，严格来说，洛白略微吃亏，因为他可是进攻方。这木偶的身体强度，远超他的预估！
“防御也如此强悍……几乎没有弱点吗？”洛白眼神愈发凝重。这守护木偶，攻击、速度、防御，几乎都达到了化玄境初阶的完美水准！难怪有资格守护九天息壤这等神物！
就在他心思急转，思考对策之时，那木偶已然再次稳定身形，空洞的白眼锁定洛白，双臂同时抬起，左手化掌，右手握拳，掌风拳影交织成一片死亡的罗网，带着撕裂一切的毁灭气息，向着洛白笼罩而来！攻势如同狂风暴雨，没有丝毫间隙，每一击都直指要害，精准得令人发指！
洛白将《天道诀》催动到极致，淡金色的玄力在体内奔腾咆哮，强悍的肉身之力完全爆发，配合着精妙的身法，在天衍笔不时勾勒出的“御”、“闪”、“卸”等基础阵纹的辅助下，在这片狭小的空间内辗转腾挪，与木偶激烈缠斗。
“铛！”“嘭！”“嗤！”
拳脚与能量碰撞的声音密集如雨点。洛白将破山拳以及各种基础阵法发挥到了淋漓尽致，才勉强与这具完美的战斗机器周旋。
但他身上的伤痕却在不断增加。右臂被一道凌厉的掌风扫中，留下数道血痕；后背更是被一道擦过的灰色能量擦中，火辣辣地疼。若非《天道诀》淬炼的肉身远超同阶，他恐怕早已落败。
这木偶不知疲倦，没有痛觉，攻击永无止境，能量仿佛无穷无尽。再这样下去，被耗死只是时间问题！
“必须找到它的核心！或者……破绽！”
他注意到，这木偶的攻击虽然完美，但模式似乎有些固定，缺乏真正的变通。而且，它那双闪烁着白光的眼睛，似乎隐隐有一个极其微弱、与周身灰败色彩不同的能量节点在随着攻击微微闪烁！
“眼睛……可能是关键！”
一念及此，洛白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身形在闪避一道拳影时，微微一个踉跄，仿佛力有不逮。
果然，木偶立刻抓住了这“机会”，右拳带着粉碎山岳的力量，直捣洛白空门大开的胸口！这一拳若是砸实，足以将洛白重创！
然而，就在那拳头即将及体的瞬间，洛白踉跄的身形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向后一折，几乎与地面平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必杀一拳！同时，他左手的天衍笔如同毒蛇出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笔尖凝聚着高度压缩的魂力与玄力，化作一点寒星，直刺木偶那闪烁着白光的右眼！
“噗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刺破了某种坚韧皮膜的声响。
天衍笔的笔尖，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木偶的右眼之中！
那眼眶中的白光骤然爆闪，随即迅速黯淡下去！木偶的动作，出现了极其明显的、开战以来第一次的僵直！
“有效！”洛白心中大喜。
然而，异变再生！
那木偶被刺瞎的右眼处，并没有流出任何液体，反而涌出了一股混乱而暴戾的能量波动！它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尖锐嘶鸣，剩下的左眼白光暴涨，原本还算有序的攻击瞬间变得疯狂而无序！它不再追求精准，而是双臂疯狂挥舞，道道恐怖的灰色能量如同风暴般向四周无差别地席卷开来，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
这疯狂的无差别攻击，威力更胜之前，覆盖了整个第九层平台狭小的空间，让洛白避无可避！
“不好！”洛白脸色一变，没想到破坏其眼睛竟会引发如此剧烈的反噬。他只能将天衍笔舞动如轮，瞬间在身前布下数层“御”、“固”光幕，同时将《天道诀》玄力与肉身之力催发到顶点，硬抗这毁灭性的能量风暴！
“轰轰轰轰——！！！”
密集的能量爆炸声在祭坛顶层疯狂响起！翠绿色的生机光晕被搅得剧烈荡漾，连那九天息壤散发的九彩霞光都微微波动起来。
洛白布下的防御光幕如同纸糊般一层层破碎，狂暴的能量狠狠冲击在他的身上！
“噗——！”
他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方无形的祭坛壁垒之上，又重重摔落在地。全身衣衫破碎，遍布焦黑与血痕，多处骨头传来钻心的剧痛，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而那发狂的木偶，在倾泻完这一轮疯狂攻击后，动作也变得更加迟滞和混乱。
洛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变得更加凶狠与坚定。他看了一眼不远处依旧在散发着诱人霞光的九天息壤，又看了看那陷入混乱、但威胁依旧巨大的木偶。
“只能……拼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包括那因为受伤而有些躁动的气血之力，全部调动起来，灌注到天衍笔中。笔尖之上，九彩光芒再次亮起，但这一次，光芒之中隐隐夹杂着一丝血色的厉芒！
他不再试图闪避或格挡，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凝聚于笔尖一点，身形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胸膛节点疯狂闪烁的木偶！
目标，直指其左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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