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集材料的路比想象中难走。
红雾虽然淡了，街道上的蚀骨者却比往常多，大概是昨晚的枪声引来了它们。
林仲秋三人不得不绕着道走，工兵铲和铁棍成了开路的主力，时不时要劈砍挡路的锈藤，或是驱赶闻着味围过来的小蚀骨。
“这破地方连块干净沙子都找不到。”瘦高个踢了踢脚边混着碎石的沙堆，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污迹，“怕是被蚀骨者的血泡过，用了会死人吧？”
“死不了，烧透了就行。”林仲秋用工兵铲扒拉着沙堆，“找那种颗粒均匀的，别带太多泥土。矮胖子，把麻袋撑开（从烂尾楼带的装水泥的麻袋），先装半袋，回去再筛。”
三人沿着街道往河边走，沿途的废弃汽车成了最好的掩护。
路过一家家具店废墟时，林仲秋眼睛一亮——里面堆着不少没烧完的硬木家具，都是上好的橡木和胡桃木，正是烧活性炭的好材料。
“进去搬！”她带头钻进家具店，玻璃碎片踩得咯吱响。
店里的家具大多被砸烂了，但墙角还立着个完整的橡木衣柜，表面的漆已经剥落，露出深色的木头纹理。
“这玩意儿够烧一大筐活性炭了！”矮胖子摩拳擦掌，和瘦高个合力把衣柜推倒，“就是太沉了，咋弄回去？”
“拆了。”林仲秋用工兵铲插进衣柜的接缝，用力一撬，木板“咔嚓”一声裂开，“拆成小块，分批运，反正有的是力气。”
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衣柜拆成十几块木板，装进麻袋扛在肩上。
刚出家具店，就听到一阵引擎声，从街道尽头传来，越来越近。
“是管委会的车！”瘦高个脸色惨白，指着远处——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正往这边开，车身上喷着“安全区管委会”的字样，车窗里隐约能看到黑洞洞的枪口。
“躲起来！”林仲秋拽着两人钻进旁边一栋居民楼的楼道，屏住呼吸。
越野车在家具店门口停了下来，下来两个穿黑色防护服的男人，手里拿着对讲机。
“老大说，那伙人肯定往河边去了，让我们在这儿守着。”一个男人叼着烟，踢了踢地上的木屑，“找到他们直接开枪，不用留活口。”
“知道了，”另一个男人靠在车边，“不过那女的还挺能打的，昨天居然伤了咱三个兄弟，抓回来让哥几个乐呵乐呵……”
后面的话越来越龌龊，林仲秋听得眉头直皱，悄悄摸出工兵铲，指了指那两人的腿——意思是偷袭他们的膝盖。
瘦高个和矮胖子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铁棍。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蚀骨者的嘶吼，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那两个男人骂了句脏话，赶紧上了车：“晦气！先撤，下次再找他们算账！”
越野车扬尘而去，三人这才从楼道里钻出来，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太险了！”矮胖子拍着胸口，“差点就被发现了！”
“管委会是铁了心要灭了我们。”林仲秋看着车影消失的方向，“看来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把净水装置做出来，找到更安全的据点。”
到了河边，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河水是浑浊的墨绿色，上面漂着一层油花，还有不知名的尸体碎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岸边的沙子倒是不少，但混杂着塑料垃圾和锈藤的根须。
“这水能过滤干净吗？”瘦高个捏着鼻子，“我看着都觉得有毒。”
“刘工说能就能。”林仲秋脱下破外套，铺在地上，“把沙子倒在上面，捡出大的石头和垃圾，小的杂质回去用筛子筛。”
三人蹲在岸边捡沙子，手指被冰冷的河水冻得发僵，时不时还要提防水里突然冒出来的东西（陈雪说河里有变异的鱼，会咬人）。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装满两麻袋相对干净的沙子，又捡了些鹅卵石（代替石英砂，刘工说硬度够就行），这才扛着东西往回走。
回到停车场时，里面已经变了样。
刘工设计的“多级过滤池”图纸摊在地上，用粉笔画了五个相连的方形池子，每个池子旁边都标着过滤材料：第一池碎石（过滤大杂质），第二池沙子（过滤细沙），第三池活性炭（吸附异味和微生物），第四池鹅卵石（再次过滤），第五池储水（煮沸用）。
“就等你们的材料了！”陈雪迎上来，接过麻袋，“孩子们已经把烧木炭的窑搭好了，就在后院。”
后院是停车场深处的一个角落，孩子们用砖头垒了个简易的窑，里面堆着劈好的硬木，阿影正用打火机引火，浓烟呛得她直咳嗽。“这火老是烧不旺，是不是风太大了？”
“得用鼓风机。”林仲秋环顾四周，眼睛落在消防栓旁边的旧风扇上——那是从居民楼捡的落地扇，电机还能用，就是缺了扇叶。“瘦高个，把风扇拆了，电机接根管子，做个简易鼓风机。”
瘦高个虽然不知道啥是鼓风机，但还是照做了。
他用螺丝刀拆开风扇，把一根塑料软管（从汽车上拆的）套在电机出风口，接通从废弃蓄电池引来的电线——“嗡”的一声，软管里果然吹出了风。
“成了！”矮胖子兴奋地把软管对准窑口，火苗“腾”地窜高，硬木开始“噼啪”作响，冒出黑色的浓烟。
“烧活性炭得密封。”刘工拄着拐杖走过来，“用泥巴把窑口封上，让木头在缺氧的情况下烧，才能烧成多孔的活性炭，不然就成普通木炭了。”
孩子们七手八脚地和泥，把窑口封得严严实实，只留个小口让浓烟出去。
看着窑顶冒出的黑烟，三岁的小女孩怯生生地问：“叔叔，这木头会疼吗？”
林仲秋愣了愣，摸了摸她的头：“不会，它们变成活性炭，就能帮我们把脏水变干净，是很厉害的英雄哦。”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各司其职：刘工带着陈雪用捡来的塑料板和铁皮搭建过滤池的框架；阿影教孩子们用筛子筛沙子，把粗沙和细沙分开；林仲秋则和瘦高个、矮胖子加固停车场的防御——在铁丝网外又加了一层用汽车钢板做的挡板，上面钻了些小孔，既能观察外面，又能当射击孔。
傍晚时分，活性炭终于烧好了。
打开窑口的瞬间，一股焦香的味道弥漫开来，黑色的木炭块上布满了小孔，轻得能浮在水上。
“成了！”刘工激动地拿起一块，对着光看，“这孔隙度，过滤效果肯定好！”
就在大家准备组装过滤池时，停车场入口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
林仲秋立刻举起工兵铲，示意大家退后。
瘦高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捡起那个被扔进来的东西——是个血淋淋的包裹，外面用铁丝捆着，上面还贴着张纸条。
“是……是陈老师据点的老张！”瘦高个声音发颤，纸条从手里掉了下来。
陈雪冲过去，看清包裹里的东西，当场晕了过去。
阿影赶紧扶住她，捡起纸条，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是用血写的：“明天中午，带过滤器来换剩下的人，不然这就是你们的下场。——管委会”
停车场里一片死寂，只有孩子们压抑的哭声。
林仲秋捏着那张血纸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走到铁丝网边，看到外面停着辆越野车，正是白天遇到的那辆，车顶上绑着个人，看不清是谁，但看体型像是个老人。
“这群畜生！”矮胖子气得浑身发抖，抄起铁棍就想冲出去，被林仲秋拦住。
“别冲动。”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就是想激怒我们，好一网打尽。”
刘工叹了口气：“他们抓了老张，肯定还抓了其他人……我们不能不管。”
林仲秋没说话，转身走到过滤池的图纸前，手指在第五个储水池上敲了敲。
突然，她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劲：“换可以，但得按我们的规矩来。”
她对瘦高个耳语了几句，瘦高个连连点头，拿起从陈雪那里借来的旧收音机，开始用摩尔斯电码发信号——三长两短，是她们约定好的“同意谈判”。
很快，外面传来回复的信号，同样是三长两短。
“准备好家伙。”林仲秋拿起那把老式步枪，检查了一下子弹，“明天，让他们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夜色渐深，红雾又浓了起来。
停车场里的炉火明明灭灭，映着每个人紧绷的脸。
林仲秋靠在新搭的钢板挡板上，手里摩挲着那块焦黑的活性炭，闻着上面淡淡的焦香。
这味道，不像死亡的气息，反而像……反抗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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