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民精神抖擞地从租房出来，刚到胡同口，竟然意外地看到王大朗在等他。而且这人神色萎靡，瞅着像是一宿没睡觉似的。
在他又抽出一根烟夹到手指间时，被走过来的陈建民轻松抢过去，叼到自己嘴里，歪着脑袋说道：“王二，你咋整出这死出呢？是让人给那啥了，还是对象黄了？”
王大朗那张死人脸上的两只眼睛终于有了点儿灵动气儿，抬头瞪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他妈就不能盼着我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行，你嘴里吐个象牙给我瞅瞅呗？”陈建民一屁股坐到摩托车后座上，“打火机呢？”
有烟没火多特么憋屈呀。出来的时候，脑袋里还寻思昨晚那点儿事来着，烟和火都忘带了。
也不能怪他沉迷，主要是前后两辈子第一次吃到这么鲜嫩的，个中滋味实在是令人难忘。
呃……好像是第二次吧？
算了，管他第几次，反正他今晚还想吃。
王大朗懒洋洋地掏出一个白钢打火机，有气无力地说道：“走，找个地方陪哥们儿坐会儿，有点事儿想让你帮着参谋参谋。”
“啪！”陈建民打着火点了烟，顺手把打火机揣进自己兜里，“我说，你特么是属狗的吧？咋找到这儿的？”
“嘁，县城就他妈巴掌大，我王二想找个人，那不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吗？”
王大朗的脸上多少有了那么一点儿神采。等陈建民坐好了，启动摩托车猛地窜了出去。
也没窜多远，没到一分钟就停在红宇小吃部的门口。
红宇小吃部并不做早餐买卖。所以，两人敲了半天门，老板才揉着惺忪的睡眼开门，见到他们之后二话没说让到里边，转身去了厨房。
陈建民瞄了瞄厨房方向，小声问：“我说，你到底咋地啦？”
王大朗闭着眼睛跟睡着了似的，老半天才睁开眼睛看向陈建民，还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给陈建民瞅得相当不自在，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是，王二你他妈有病吧？一大早上给我驮这儿来，就为了瞅我？跟你说啊，我特么喜欢娘们儿，不得意男的。”
“陈鬼子，你真不知道我是谁？”王大朗小声问。
“陈鬼子”是大年初六那天，他们这一伙人跟陈建民、李艳丽吃过饭后，合伙给陈建民起的外号。不是说他像小鬼子，而是“鬼子六”的别称。
“啊？陈鬼子？”陈建民嘴张得老大，“不是，王二！谁特么这么闲给老子起这外号？”
王大朗轻笑，伸出一根手指，点到了自己的鼻尖上，“我，是我闲得蛋疼给你起的这个外号。你就说准不准吧？”
“行了行了，准不准先不说这个。你刚才问啥？不知道你是谁？你他妈不是叫王大朗吗？咋地，磕碜我这农村来的没长耳朵啊？”
“唉，你这人吧，说话真他妈费劲，”王大朗又点着了一根烟，从鼻子里喷出两道白烟，轻飘飘地说道：“我爸大名叫王满！”
陈建民挥手驱散吹到他面前的烟：“不是，咱们哥们儿交往，有必要知道你爸是谁……咦？你说啥？”
话到这里，他“嗖”地一下站起来，露出震惊的目光盯着王大朗，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你爸是王……我去，兄弟呀，那昨天可就有点儿对不住了，背地里说你爸咋咋地……”
这装傻充愣的表演让王大朗松了一口气，感觉陈建民确实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就是说，昨天这人跟那个傻大黑粗的家伙说的那些话，是无意的。
王大朗拽了一把陈建民的胳膊：“行了，你特么赶紧坐下来，别整这一惊一乍的。”
陈建民挠了挠头发，强挤出笑容继续解释：“不是，兄弟你听我跟你说，我就是想找王县长办点儿事，这不就得打听他都得意啥、有啥关系能跟他老人家靠上吗？就这么着安排人出去……”
王大朗挥手打断了陈建民：“我说，我都没在乎，你特么还磨叽啥呀？坐下来，我有事儿想让你帮着琢磨琢磨。”
陈建民嘿嘿地笑着坐下来，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你有啥难处尽管说，我能帮上忙的肯定不带往后退的！”
小吃部老板端来一盘馒头、两小碗粥、两样小菜，陪着笑脸说：“我昨儿个晚上没准备啥，就这两样吃的了。你们看看要不要我炒两个？”
王大朗现在没心情计较这个，直接撵人：“这就行了，你回屋去，我们不喊你就别出来了。”
“好，好，我这就回去。”
开饭店的人啥样人没见过？啥稀奇事儿没见过？就这两位提的要求根本都不算啥。
等到里面传来重重的关门声，王大朗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他妈昨天晚上还真就去了趟红山宾馆。太细的就不跟你说了，现在的情况是事儿闹大发了，我爸要整死我，我该咋办？”
他这话说得挺含糊的，但陈建民马上就听出了其中的关键。他意识到昨天晚上整不好王大朗这个愣头青当场按住了他爹跟史二梅，而且从这人的语气来看，很有可能还有别人参与了，闹得满城风雨都有可能。
但这个“别人”是谁很关键，必须整明白了。
想到这儿，陈建民眉毛都拧成了绳结：“首先呢，我知道你这是把我当哥们儿了，所以才能跟我说这些话。可你这些话太特么笼统了，你叫我咋给你分析？至少你得告诉我当时还有谁在场吧？”
“我妈！”王大朗倒是毫不遮掩地说出来，“后去的。”
“还有呢？”陈建民追问。
“还有……宾馆经理跟几个服务员。”
“完啦！”陈建民摸着脑门儿闭上了眼睛，“如果都是你们自己家里人，啥都好办。只要有一个外人在场，那就完了，这事儿很快就能传出去。”
事实上他担心的不是外人，而是张秀英这个“内人”，这人的出现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了，让他有点儿措手不及。
“要不我咋找你呢？”王大朗心里很没底，因为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超过了他想象中的样子。
今早，他爸就没去上班，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直没出来。
他找陈建民就是想讨个主意。毕竟跟那些酒肉朋友比起来，陈建民跟他爸没有利害关系；这人除了跟李艳丽有点儿扯不清之外，也没啥后台；就算是跟李艳丽扯到一起了，也进不了李志刚的法眼，不可能成为李家女婿。
所以，借用一下这人的脑袋瓜子，风险很小。
陈鬼子端着一小勺粥，陷入了苦苦思索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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