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走后，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婆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再也没出来。我和张磊坐在客厅，谁都没说话，只有墙上的钟表在滴答滴答地转，显得格外刺耳。
我看着茶几上没动过的水果盘，心里又酸又涩。本来好好的一次工作沟通，被婆婆搅成了这样。我甚至不敢想，明天去公司该怎么面对王经理，该怎么跟同事解释。
张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又放下，反复几次，终于开口了：“李娜，今天的事……确实是妈不对，我替她跟你道歉。”
我没看他，只是盯着地板：“道歉有什么用？领导都被气走了，我的工作怎么办？”
“我知道这对你影响不好，”张磊的声音很低，带着愧疚，“明天我去公司找王经理解释，就说妈年纪大了，脾气不好，不是故意的。”
“解释有用吗？”我抬起头，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亲眼看到了，亲耳听到了。他会觉得我连家里的关系都处理不好，怎么可能放心把重点项目交给我？张磊，你知道这个项目对我有多重要吗？”
“我知道，我知道。”张磊赶紧说，“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得想办法弥补。你别太担心，王经理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他平时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
“欣赏有什么用？”我抹了把眼泪，“职场上不光看能力，还看名声。现在他知道我家里不支持我工作，甚至因为这个闹矛盾，他还敢重用我吗？”
张磊被我问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皱着眉叹气。客厅里又陷入了沉默，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过了好一会儿，张磊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看着我：“李娜，要不……我们就算了吧？”
“算了？什么算了？”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那个晋升，”张磊的声音更低了，“妈今天发那么大脾气，身体肯定受不住。她年纪大了，我真的怕她气出病来。要不……你就听她的，把晋升推掉吧？”
听到这话，我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他问：“张磊，你再说一遍？你让我推掉晋升？就因为你妈生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磊急忙解释，“我只是觉得，现在这个情况，你就算接了晋升，工作也不会顺心的。妈肯定还会闹，到时候家里不得安宁，你工作也做不好，何必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为了你妈，放弃我的事业？”我的声音开始发抖，“我三年的努力，就因为她闹了一次脾气，就要付诸东流？”
“我知道你委屈，”张磊伸手想拉我的手，我躲开了，“但妈真的很重要。她养我这么大不容易，我不能让她伤心。而且生孩子也是我们早就计划好的事，只是提前一点而已。”
“提前一点？”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不是提前一点的事，这是毁掉我的事业！你以为推掉晋升那么简单吗？这不仅是失去一个机会，更是在告诉公司，我是个因为家庭放弃工作的人，以后谁还会给我机会？”
“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再也回不来了。”张磊的语气也有点急了，“李娜，你能不能成熟一点？能不能分清轻重缓急？家庭永远比工作重要！”
“在你心里，家庭就是你妈和生孩子，我的事业一文不值，是吗？”我看着他，心一点点冷下去，“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说支持我追求梦想，说我们一起努力打造更好的生活。现在梦想就在眼前，你却让我放弃？”
“我那时候没想到妈反应会这么大，”张磊低下头，“我以为她只是说说，没想到她这么执着。李娜，我夹在中间真的很难做。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让一步，行吗？”
“让一步？我已经让了很多步了！”我激动地站起来，“她冷战，我忍了；她不做家务，我做了；她当着我领导的面胡闹，我没跟她吵翻天。现在你让我推掉晋升，放弃事业，这不是让步，这是让我认输！我做不到！”
“我不是让你认输，我是让你顾全大局！”张磊也站了起来，声音提高了一些，“家和万事兴，家里天天吵，就算你事业再成功，又有什么意义？”
“这不是我想要的家！”我看着他，眼泪不停地掉，“我想要的家是互相理解，互相支持，不是一方牺牲自己成全另一方！张磊，你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我，你不知道这份工作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怎么不理解？”张磊也急了，“你不就是想证明自己吗？不就是想赚多点钱吗？我可以努力赚钱，我养你！你在家好好待着，生个孩子，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不好！”我大声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是自我价值的问题！我不想当一个只会依附你的菟丝花，我想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圈子，自己的骄傲！难道这也有错吗？”
“我没说你有错，”张磊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疲惫，“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换一种生活方式。你不用那么累，我多辛苦一点没关系。等孩子长大了，你想出去工作再去，那时候我一定支持你，行吗？”
“那时候就晚了！”我摇着头，“职场对女性本来就不友好，我要是在家带几年孩子，再出去找工作，早就跟不上节奏了。到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只能围着你和孩子转，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我们又吵了起来，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话。他说我不懂事，不顾及他妈的感受；我说他不理解我，不支持我的事业。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肯让步。
最后，张磊叹了口气，走到阳台抽烟。他很少抽烟，只有在特别心烦的时候才会抽。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心里也很难受。我知道他夹在中间不容易，可我也不容易啊。为什么我们就不能互相理解呢？
我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心里一片迷茫。结婚两年，我们一直很恩爱，很少吵架。可自从晋升的事提出来后，我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张。难道婚姻真的会磨掉一个人的梦想吗？难道女人结婚后，就必须放弃自己的事业，围着家庭转吗？
阳台的门开着，晚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我裹紧了衣服，还是觉得冷。
张磊抽完烟，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他走到我面前，语气平静了很多：“李娜，我们都冷静一下吧。我知道你不想放弃晋升，我也知道妈那边很难办。但现在这样吵下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要不这样，”张磊犹豫了一下，说，“我们再给妈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你先别着急回复公司，我再好好跟妈聊聊，看看她能不能松口。如果她实在不同意，我们再想别的办法，行吗？”
我知道他说的“别的办法”是什么意思，无非还是让我放弃。但我现在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了点头：“好，但我不会等太久。公司那边催得紧，必须尽快给答复。”
“我知道，”张磊点点头，“我会尽快跟妈谈的。你别太担心，会有办法的。”
他说得很轻松，但我知道，这很难。婆婆的脾气那么倔，认定的事很难改变。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不知道这场博弈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那天晚上，我和张磊还是分床睡的。他在客房，我在主卧。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领导失望的眼神，一会儿是婆婆生气的脸，一会儿是张磊为难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一个泥潭，越挣扎陷得越深。
我拿出手机，翻看着以前加班时拍的照片。有深夜空荡荡的办公室，有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方案，有同事们一起庆祝项目成功的合影。那些辛苦又充实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却觉得那么遥远。
我问自己，真的要放弃吗？放弃那些熬夜的努力，放弃那些对未来的憧憬？我不甘心。可如果不放弃，就要和婆婆彻底闹翻，和张磊的感情也会受影响。我到底该怎么办？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我知道，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必须面对这一切。我起床洗漱，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要坚持自己的选择。就算最后真的失去了什么，我也不想留下遗憾。
走出房间，客厅里没人。厨房传来做饭的声音，是张磊。我走过去，看到他在煎鸡蛋，背影看起来很疲惫。
“醒了？”他转过身，对我笑了笑，笑容有点勉强，“快好了，等会儿一起吃饭。”
我“嗯”了一声，走到餐桌旁坐下。心里清楚，今天又不会是平静的一天。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坚持下去。我的人生，应该由我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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