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着小电驴，慢慢往夜市走。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一样疼，眼泪被风吹得直往耳朵后面流。我抬手擦了擦，可刚擦完，新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怀里的塑料箱晃来晃去，里面的鸡蛋好像要碎了，我只能骑得更慢，生怕把材料弄坏——这些材料是今天的本钱，要是坏了，连本都收不回来。
到了夜市，摊位还空着几个。我选了平时常待的位置，挨着卖烤串的李叔。李叔看我过来，笑着打招呼：“小丫头，今天怎么来晚了？眼睛怎么这么红，哭了？”
我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材料，小声说：“没……没有，就是风吹的。”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家里的事，怕被笑话，也怕别人觉得我可怜。
李叔没再多问，只是递给我一瓶热水：“天冷，喝点热水暖暖身子。今天生意肯定好，我看天气预报，晚上没风。”
我接过热水，说了声“谢谢”，心里稍微暖和了点。我把铁板支起来，接上电源，又把调料瓶一一摆好。做这些的时候，我的手还在抖，脑子里总想着那三万块钱——那钱要是还在，我离买房又近了一步，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没过多久，客人就多了起来。有人要加鸡蛋的，有人要多放香菜的，我忙着做烤冷面，没时间想别的事，心里的难受好像也轻了点。可一闲下来，那三万块钱的影子又会冒出来，堵得我心口疼。
一直忙到下午三点，我才顾上吃点东西。我从包里拿出早上买的馒头，就着矿泉水啃。馒头有点凉了，噎得我难受。李叔看我吃得简单，递过来一串烤肠：“吃这个吧，填肚子。”
我摇摇头，把烤肠推回去：“不用了李叔，我吃馒头就行，省钱。”
李叔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太省了。攒钱也得顾着身体啊，身体垮了，怎么赚钱？”
我没说话，只是低头啃馒头。我也想顾着身体，可我得攒钱买房，不省点怎么行？之前的三万块没了，我得从头开始攒，不知道要攒到什么时候。
下午五点多，老公发来微信，问我什么时候收摊。我回复他“十点左右”，他没再说话。我看着手机，心里有点期待——说不定他想通了，会安慰我，会跟我说以后一起努力攒钱买房。
可这种期待，很快就被打破了。
晚上八点多，夜市的人最多。我正忙着给客人做烤冷面，突然看到老公和婆婆一起走了过来。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铲子差点掉在铁板上。他们怎么会一起来？是婆婆又要找我麻烦吗？
客人接过烤冷面，付了钱走了。老公走到我身边，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我。婆婆则站在旁边，双手叉着腰，脸上没什么好表情。
我停下手里的活，小声问：“你们怎么来了？”
婆婆先开口，声音很大，周围的客人都看了过来：“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藏私房钱！你白天把钱给我，晚上说不定又赚了不少，得让我儿子盯着你，别让你再偷偷攒钱！”
周围的人都议论起来，有人指着我，有人小声笑。我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赶紧拉了拉婆婆的衣服，小声说：“妈，有话咱们回家说，这里人多。”
“人多怎么了？”婆婆甩开我的手，“我就是要让大家看看，你是怎么藏钱不养老的！我儿子今天跟我说，你早上跟他闹脾气，还哭，你有什么好哭的？把钱给我是应该的！”
老公这时候才开口，语气很不好：“你怎么回事？妈都跟我说了，你白天给她钱的时候还不情不愿，晚上还跟我甩脸子。妈养我不容易，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怎么这么不懂孝顺？”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看着老公，眼睛里满是委屈：“我没有不情不愿，也没有甩脸子。我只是难过，那钱是我攒了快一年的，是用来买房的……”
“买房买房，你就知道买房！”老公打断我，声音提高了不少，“咱们现在租房住不是挺好的吗？非要买房干什么？妈要养老钱，你给她就是了，哪来那么多事？”
我看着老公，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我想跟他说，我每天摆摊多辛苦，想跟他说我多想要一个自己的家，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根本不理解我，说了也没用。
旁边的李叔看不过去，走过来劝：“小伙子，你别这么说。你媳妇每天在这儿摆摊，多辛苦啊，风吹日晒的，攒点钱不容易。买房也是为了你们小两口好，你得理解她。”
婆婆瞪了李叔一眼：“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少管闲事！”
李叔皱了皱眉，没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走回了自己的摊位。
周围的客人越来越多，都围着看热闹。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我赶紧挡住脸，心里又急又怕。我拉着老公的胳膊，小声说：“咱们回家吧，别在这里闹了，太丢人了。”
老公甩开我的手，冷冷地说：“丢人？你要是早点把钱给妈，不跟妈闹，能这么丢人吗？今天你必须跟妈道歉，不然咱们就别回家了。”
我看着老公，眼泪又掉了下来：“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是妈非要抢我的钱，是你不理解我，我凭什么道歉？”
“你还敢顶嘴！”婆婆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打我。我赶紧往后躲，可还是被她抓到了胳膊，疼得我叫了一声。
老公站在旁边，没拦着，只是说：“你就不能让着妈点吗？妈打你一下怎么了？也是为了你好，让你长点记性，知道要孝顺老人。”
我彻底心凉了。我看着老公，又看着婆婆，突然觉得特别陌生——这两个人，一个是我想跟他过一辈子的人，一个是我想好好孝顺的人，可他们却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时候，市场管理员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说：“别在这里吵了，影响别人做生意。要吵回家吵去！”
婆婆还想说话，可看到管理员严肃的表情，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瞪了我一眼，对老公说：“儿子，咱们走！别在这儿跟她浪费时间，以后我天天来盯着她，看她还怎么藏钱！”
老公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跟着婆婆走了。
他们走后，周围的人也散了。我站在摊位前，看着铁板上没做完的烤冷面，眼泪一直掉。李叔走过来，递给我一张纸巾：“小丫头，别难过了。这样的婆家，你得自己硬气点。”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可我知道，我硬气不起来——我没有钱，没有靠山，只能任由他们欺负。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没什么心思做生意。客人来了，我也只是机械地做烤冷面，脑子里全是老公和婆婆说的话。直到晚上十点，我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骑着小电驴，路上没什么人。风更冷了，我裹紧外套，还是觉得冷。回到出租屋楼下，我没敢上去，坐在小电驴上，哭了很久。我不想回家，不想看到老公，不想面对那个冰冷的屋子。
可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最后，我还是擦干眼泪，拿起东西，慢慢走上楼。
打开门，屋里黑漆漆的，老公应该已经睡了。我轻手轻脚地换了鞋，把材料放进厨房，然后走到卧室门口。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老公躺在床上，背对着我，好像已经睡着了。我走到床边，想跟他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在床的另一边躺下，盖上被子，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看着天花板，心里一片茫然。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我只知道，我的买房梦，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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