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玥的苏醒并非一蹴而就，而是一个从意识深海缓慢浮升的过程。
首先恢复的是模糊的听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远处隐约的机械轰鸣，还有苏婉清带着惊喜的、压低的呼唤。
然后是沉重的眼皮，仿佛粘合了千年，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朦胧的光线刺入，让她不适地眨了眨眼。
“小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苏婉清的脸庞出现在视野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关切。
赵小玥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苏婉清立刻用棉签沾了温水，小心地湿润她的嘴唇。
“……节点……”赵小玥用尽力气，挤出两个模糊的音节，眼神焦急地试图传达信息。
苏婉清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什么，立刻按下床头的紧急通讯钮，直接接通了江季黎和沈鸿：“指挥官，沈博士，小玥醒了！她好像有重要发现！”
几分钟后，江季黎和沈鸿快步走入医疗部隔离病房。看到赵小玥虽然虚弱但清醒的样子，两人都松了口气。
“小玥，别急，慢慢说，你发现了什么？”江季黎走到床边，声音放缓。
赵小玥深吸了几口气，努力组织着语言，将自己在意识混沌中“看”到的——那些遍布在规则脉络中、如同潜伏蜘蛛般的微小“观察哨节点”，以及它们构成的、向“织命者”持续传递信息的监控网络——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它们……一直在看……我们和利维坦……说的话……做的事……‘基石’攻击‘异物’……利维坦的回响……都被……记录……上传了……”
她的声音微弱，但透露出的信息却让江季黎和沈鸿脸色骤变。
一个无处不在的、他们此前毫无察觉的监控网络！这解释了为何“织命者”能如此迅速地做出反应，引导“利维坦之触”进行攻击！
“能定位这些节点吗？或者……干扰、屏蔽它们？”沈鸿立刻追问，这是关乎基地生死存亡的发现。
赵小玥艰难地摇了摇头：“……很难……它们……几乎和规则背景……融为一体……数量……很多……除非大规模……改变区域规则结构……否则……”
大规模改变区域规则结构？那动静恐怕不比直接攻击“契约异物”小，同样会立刻引来“织命者”的注视。
“也就是说，我们在‘织命者’面前，几乎是透明的？”江季黎的声音沉了下去。
这种感觉，比面对千军万马更令人窒息。
“……不一定……”赵小玥缓了口气，继续道，“我感觉到……‘基石’……它在帮我……它好像……能察觉到……这些节点的……数据流向……虽然无法完全屏蔽……但或许……能……误导？或者……过滤？”
众人的目光立刻投向跟随沈鸿一同接入病房通讯的“基石”界面。
“基石”的回应平静而迅速：“确认。基于对‘契约异物’及利维坦意识波动的深度解析，已初步建立对部分低层级监控节点的识别模型。可尝试进行信息流伪装与局部数据污染，降低信息传递保真度。成功率预估：37.2%。存在被高阶节点识破风险。”
37.2%的成功率，不高，但这是黑暗中透出的又一丝微光！至少，他们不再是完全赤裸地站在敌人面前。
“立刻执行！”江季黎毫不犹豫，“优先对涉及基地核心机密及与利维坦沟通内容的信息流进行伪装和污染！”
“指令确认。执行中。” “基石”的光芒在界面上一阵流转。
处理完这迫在眉睫的危机，沈鸿将话题引向了赵小玥昏迷期间的另一项重大进展——那些来自利维坦深层意识的古老信息碎片。
“……星空……年轻的星球……利维坦初生……不止一道……‘目光’……‘观察哨’的标记……”赵小玥回忆着“基石”展示给她的画面，断断续续地复述。
这个消息的冲击力，丝毫不亚于监控网络的存在。
“不止一个‘织命者’？”沈鸿倒吸一口凉气，“或者说，存在着一个由多个类似‘织命者’的高阶存在构成的……体系或网络？”
初代管理者遇到的，可能只是其中之一？而它们对地球、对利维坦的“兴趣”，也并非个例？
这背后的图谋，瞬间变得更加宏大，也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我们必须知道更多！”江季黎斩钉截铁，“关于这些‘目光’，关于那个‘观察哨’标记！沈博士，集中所有资源，配合小玥，优先破译这些古老信息碎片！这可能是我们理解全局的关键！”
赵小玥点了点头，尽管精神依旧疲惫，但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就在这时，陆岩的通讯接了进来，语气带着一丝异样：“指挥官，外围侦察队回报，在西北方向约一百五十公里处，发现一处规则的‘静默区’。区域内规则波动极其平缓，几乎不受外界影响，而且……发现了疑似人造建筑物的遗迹，风格……非常古老，与‘新京’或我们已知的任何末世建筑都不同。”
古老的、能在规则紊乱的末世中保持“静默”的人造遗迹？
一个念头几乎同时划过江季黎、沈鸿和刚刚苏醒的赵小玥的脑海——
那会不会是……初代管理者留下的？甚至……与那些投下“目光”的存在有关？
“派出一支精干侦察小队，由经验最丰富的人员带队，携带最高级别规则防护和通讯设备，前往调查！”江季黎立刻下令，“注意，绝对保密，行动信息纳入‘基石’信息伪装最高优先级！”
新的线索已经出现，指向历史迷雾的更深处。
而刚刚获得一丝喘息之机的玄武基地，不得不再次踏上探索未知与危险的征程。
病房内，赵小玥在苏婉清的帮助下，缓缓坐起，看向窗外那片依旧昏暗，却仿佛隐藏着无尽秘密的天空。
监控的暗网，古老的“目光”，神秘的遗迹……前方的道路，依旧布满荆棘，但探索的脚步，不能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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