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装甲板缓缓移开，漆黑的管道横在三人上方，冷风不断吹下来，夹杂着金属锈蚀和一种说不清的冰冷气息。
江星澜没抬头看太久。她蹲在星核槽前，指尖轻轻碰了下那点微弱的反光——像血，又不像血。她深吸一口气，右臂已经晶化到了锁骨下方，皮肤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是有星光在血管里流动。
她把手臂贴了上去。
一瞬间，一股寒意顺着皮肤钻进身体，不是疼痛，反而像某种回应。她瞳孔一缩，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白薇躺在透明的容器里，胸口嵌着一块跳动的暗红色晶体，周围缠满导管。而那晶体上的纹路，竟然和她此刻触摸的星核槽底部一模一样！
“不是采撷。”她低声说，声音很轻，却像刀子划破寂静，“是移植。”
陆沉渊靠在墙边，左臂的晶化也蔓延到了肩膀，动作有些僵硬。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江星澜身上：“你说什么？”
“他们根本不是从人身上抽取古神的力量。”江星澜收回手，语气平静得可怕，“而是反过来——把力量碎片塞进人体里。白薇不是被抽走能量的人，她是……接受者。”
顾寒声站在控制台前，机械核心还在散热，左眼的扫描界面飞快刷新着数据。他调出刚才记录的能量波形图，眉头越皱越紧：“如果真是输入系统，那这些符文的方向全反了。正常的封印应该是阻止能量外泄，可这里的结构……是往里推，强行注入。”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这不是封印阵，是改造装置。”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陆沉渊慢慢站直身子，小心翼翼释放出一丝量子意识，试探最近的一台仪器。上次触碰引发反制程序的记忆还很清晰，这次他只敢用最轻微的波动去探查。
这一次，仪器没有反应。
但他捕捉到了一丝残留在断裂导管中的信息流——极其微弱，像是被人刻意删除后留下的痕迹。画面一闪而过：一个穿天枢阁旧式长袍的研究员，正将一束银光导入实验体的脊椎，操作台上刻着编号“t-001”。
他的呼吸微微一顿。
“这技术……不是商会原创。”他说，“源头在天枢阁。”
江星澜猛地转头：“你确定？”
“那研究员穿的是二十年前的制服。”陆沉渊闭上眼回忆，“那时候还没有‘星种计划’，也没有赤霄军分裂的事。这个站点的存在时间，比沈清秋掌控商会还要早。”
顾寒声立刻调取铭牌数据，对比建造记录。结果出来了：x-7站点立项于天枢阁第七任主事时期，项目代号“初代适配”，负责人签名模糊不清，但审批印章属于当时的首席科学官。
“也就是说，”他低声说，“现在的一切，可能是当年某个被叫停的实验，在多年后被人悄悄重启了。”
江星澜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臂。晶化的痛感早已麻木，但她清楚记得每次使用星轨回溯后的变化——皮肤发亮、体温下降、心跳越来越慢。而这些症状，和白薇每次发病时的样子，几乎完全一样。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我能打开命定之门。”她说，“为什么我的血能激活系统。现在我知道了——不是因为我多特别，而是因为……我和她流着一样的血。”
她抬起头，眼神变得锋利：“他们要的从来都不是古神的力量本身，而是能承受这种力量的身体。而最稳定的载体……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顾寒声迅速调出之前采集的符文频率图谱，叠加白薇的基因序列进行比对。屏幕上，七处关键节点完全重合，误差不到0.03%。
“所以白薇不是失败品。”他声音低沉，“她是模板。所有实验都在模仿她的体质，但没人成功。因为她能活下来，不是靠基因改造，是因为你们是姐妹。”
陆沉渊静静地看着江星澜。
她站在星核槽前，右臂泛着银光，像一尊即将碎裂的雕像。可她的背挺得笔直，眼神清明，没有害怕，只有越来越清晰的真相。
“所以沈清秋抓她，不是为了控制一个实验体。”江星澜缓缓开口，“是为了找到我们这种血脉。只要有一对拥有相同基因的人，就能验证‘双生容器’的可能性。一旦成功……”
“就能批量制造能承受古神碎片的人。”顾寒声接道，“不再是零散的能力者，而是一支由古神之力驱动的军队。”
话音落下，整个大厅陷入死寂。
头顶的管道依旧敞开着，风还在吹，却没有新的动静。那种压迫感不仅没消失，反而更沉重了。
江星澜忽然抬起手，将晶化的右臂悬在星核槽上方。这一次她没有直接接触，而是试着用自己的吞噬者体质去引导共鸣。微弱的银光在她皮肤表面流转，像心跳一样轻轻跳动。
几秒后，一道极细的能量丝线从槽底升起，与她手臂的光芒连接在一起。
画面再次浮现——不是记忆，也不是预知，更像是某种被封存的信息自动读取：一间巨大的地下实验室，几十个透明舱整齐排列，每个舱里都躺着一个人，脸看不清，但胸口全都嵌着跳动的晶体。镜头拉近，其中一个舱体标签闪烁着两个字：t-002。
她呼吸一滞。
“还有另一个。”她喃喃道，“他们已经开始试第二个人了。”
“谁？”陆沉渊问。
她没回答。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t-001是白薇，那t-002呢？如果不是下一个实验体，会不会是……下一个适配者？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臂上。
晶化的轨迹，和白薇发病时的能量分布图，几乎一模一样。
顾寒声察觉到她的异常，立刻调出实时监测数据。当他看到江星澜的生命波动曲线与白薇的同步率高达91.7%时，机械眼的扫描速度猛地加快。
“你不是被动感染。”他声音罕见地有了波动，“你是主动响应。你的身体……正在自发融合碎片。”
江星澜闭了闭眼。
她想起每一次使用星轨回溯时那种撕裂般的痛苦，想起右臂逐渐失去知觉的过程，想起重生以来从未真正缓解的疲惫。原来那不是副作用，那是觉醒。
“所以我不只是她的姐姐。”她睁开眼，语气平静得让人心疼，“我是备用容器。当她失控或死亡时，系统会自动转向我。”
陆沉渊一步上前，挡在她面前：“那就别再用了！停止星轨回溯，晶化就不会继续扩散。”
“可如果我们停下，”她看着他，“谁来阻止他们把下一个‘t-002’变成战士？谁来保证不会有t-003、t-004？”
她转身走向大厅中央，脚步坚定。
“我不是工具，也不是容器。”她说，“我是那个亲手撕掉实验编号的人。”
顾寒声盯着终端最后传回的一帧图像——那是一个隐藏在系统底层的未完成名单，标题写着“血脉候选库”。第一个名字是白薇，第二个，赫然是江星澜。
他合上设备，机械臂发出轻微的冷却声。
“他们早就知道你会来。”他说，“这个系统，等的就是你。”
陆沉渊站在原地，左臂的晶化仍在缓慢蔓延。他望着江星澜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不是来自记忆，而是某种更深的本能。
他曾在这里发过誓，要用自己的命，换她的自由。
头顶的管道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金属回响，像是某个机关被悄然启动。
江星澜抬起右手，晶化的皮肤下银光涌动，如同星辰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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