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一道金光,有如撕裂浓墨黑暗的黎明之矢,在混乱的烟尘与能量乱流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穿梭往复。?
正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他深知敖烈的力量在暴走下难以正面硬撼,也明白此刻强行阻止只会火上浇油。
他猴眼一转,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解铃还须系铃人!症结在小狐狸拓跋玉!若能寻到她,无论生死,或有一线转机!”
念头一起,他再无半分犹豫。?“筋斗云!”?
一声低喝,脚下金光暴涨,那朵跟随他大闹天宫、十万八千里的祥云转瞬响应心念。
载着他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金色流光,脱离了主战场的毁灭风暴。
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绕着已成废墟但尚在不断扩大毁灭范围的涤尘居进行?超高速、无死角的扫视搜索?。
火眼金睛全力催动,两道凝若实质的金光像雷达扫过断壁残垣、烟尘缝隙、未完全倒塌的屋宇角落、甚至是深陷的地缝水洼。
?废墟在金色的视野中被高速解析。? 燃烧的木梁、碎裂的玉石、扭曲的金属、漂浮的尘埃、弥漫的水雾…一切都逃不过那双曾看破三界一切虚妄的神目。
他的速度快到极致,在身后拖曳出长长的金色残影,如一柄锋利的光刃,试图剖开这绝望迷局的真相。
时间在紧张的搜索中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远处敖烈更加疯狂的破坏轰鸣和众人徒劳的呼喊。
孙悟空的眉头越锁越紧,心也一点点往下沉。没有!前院、中庭、侧殿…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
哪怕是最微弱的生命气息,都被狂暴的能量和烟尘反复冲刷,荡然无存。难道真的…?
就在他内心焦灼,几乎要放弃对后方区域的探查,准备返回主战场另想他法时,?火眼金睛的余光,好似被磁石吸引,猛地锁定了后院静室方向。
那静室相对偏僻,且结构坚固,并未完全倒塌,但也受损严重。
静室门口那长长的回廊,顶棚塌了大半,但廊柱和部分地面尚存。
而就在其中一根粗大廊柱投下的、最深邃的那片阴影边缘…
?金光骤然停顿,筋斗云瞬间悬停。?
孙悟空的身影凝固在半空,那双能熔金化石的火眼金睛,此刻死死地、不敢置信地聚焦在那一点上。
?没有熟悉的身影,没有哪怕一丝微弱的气息。?
?只有一段…冰冷、孤寂、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惨淡白光的…莲藕??
?以及旁边散落的…那支他曾在蟠桃会上见拓跋玉戴过的、独一无二的冰晶凤凰簪,和那只清雅的白玉兰耳环。
“哐当!”? 仿佛有万钧重锤狠狠砸在孙悟空的识海深处,震得他三魂七魄都在嗡鸣。
那不是真实的声音,而是极致的震惊与恐惧在他元神中轰然炸开的回响。
他那双熔金化石、曾看透三十三重天一切虚妄的?火眼金睛?,此刻死死地盯着廊下阴影中那截冰冷的事物。
孙悟空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竟无法挪开分毫。?
莹白如玉,寒气森然,藕节分明处缠绕着若有若无的淡金丝线——太乙老倌的独门法印。
旁边散落的冰晶凤凰簪,幽蓝的深海沉魄珠黯淡无光;孤零零的素心兰耳环,银丝花瓣沾着尘埃……
这些拓跋玉从不离身的信物,好像冰冷的烙铁,将“莲藕即小狐狸”这个惊悚事实狠狠烫进孙悟空的脑海。
“咔…咔嚓…” 孙悟空悬在半空的身影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脚下凝实的筋斗云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低吟,边缘的金光如火星般四溅飘散。
他那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锁子黄金甲下,一颗铜浇铁铸般的心脏。
此刻竟像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滞,继而疯狂擂动。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激得他全身金色毛发根根倒竖。
“莲……莲藕……身?!” 一个嘶哑、干涩,全然不似他自己平日嬉笑怒骂的声音,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刮擦着他的声带。?太乙的莲藕化身之术, 这秘法他如何不知?
当年哪吒小子剔骨还父、削肉还母,就是靠这法子重塑法身。
可……可这法子是给?神魂尚存?者续命用的,如今这冰冷死寂的莲藕,这散落的首饰。
分明在无声尖叫着一个事实——?拓跋玉的神魂……散了,彻底湮灭了。 连太乙真人的无上造化之功,都只保下这一具徒具其形的空壳。
“坏了!” 孙悟空猛地一闭眼,又骤然睁开,两道凝若实质的金光如利剑般刺穿烟尘。
远远投向涤尘居前院那毁灭风暴的核心——那头山峦般巨大、每一次甩尾都让大地震颤崩裂的狂暴银龙,敖烈。
这个念头如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孙悟空的心窝。
他几乎能?具象化?出那个画面:如果当下让这头被丧妻之痛彻底逼疯的孽龙,知道他苦苦寻觅、为之发狂的爱妻,不仅香消玉殒。
甚至连魂魄都未能保全,最终只化为这截冰冷、卑微、毫无生气的莲藕……那将是什么后果?
“吼嗷——!!!”
像是为了印证他心中最深的恐惧,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暴虐、都要绝望、都要疯狂的龙吟。
裹挟着实质般的音波海啸,猛地从前院炸开。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弹指间扫平了仅存的几段矮墙。
连孙悟空悬停的后院上空,狂暴的罡风都骤然凌厉了十倍,好比亿万把冰冷的钢刀刮过他的金甲,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敖烈的力量,在无边的痛苦催动下,竟还在攀升,向着一个连大罗金仙都要为之色变的深渊滑落。
孙悟空的金睛死死盯着那毁灭的源头。他能“看”到,敖烈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巨大龙瞳里,?只有一片焚尽万物的虚无。?
儿子的哭喊,师尊的怒喝,父母的哀泣,同门的阻拦……一切声音,一切景象,都被那无边无际的绝望与毁灭欲彻底吞噬、湮灭。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填不满的、名为“拓跋玉已逝”的黑暗空洞。
以及用整个世界的崩塌去填补这空洞的、歇斯底里的本能。
现在的敖烈,就是一尊被绝望完全支配的毁灭魔神。
“如果……?如果让他看到这截莲藕……?”孙悟空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恐怖的画面:
敖烈那巨大的龙爪,不再是拍碎亭台楼阁,而是带着难以想象的悲怒,狠狠抓向那截代表妻子最后存在的冰冷莲藕。
“玉儿!不——!”?
伴随着心魂俱碎的嘶吼,莹白的藕段在龙爪下化为齑粉,与尘埃同朽。
那将是把敖烈最后一点人性都彻底碾碎的终极一击。
或者,暴走的银龙彻底陷入比疯狂更深邃的“死寂”。
龙瞳中的赤红火焰熄灭,化为比九幽寒冰更冷的、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绝对黑暗。
他将不再毁灭外物,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绝望……所有的痛苦……?向内引爆。
拉动着足以夷平蓬莱仙岛、甚至撼动地脉的恐怖能量,进行一场玉石俱焚、拉整个天地为爱妻殉葬的终极自毁。
更可怕的是……他也许会迁怒,迁怒于未能救下拓跋玉的在场所有人。
迁怒于用莲藕之术却未能保住她魂魄的太乙真人。
迁怒于整个三界,甚至迁怒于这无情的天道。那时,就不再是涤尘居的毁灭,而是一场席卷三界的滔天血劫。
“咕咚。” 孙悟空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那是他无意识咬破了自己舌尖。
冷汗,冰凉黏腻的冷汗,第一次浸透了他这具金刚不坏之躯的内衬。?
告诉敖烈真相?这无异于在沸腾的油锅里,再狠狠泼上一瓢冰水。不,是泼上一桶点燃的火药。
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不能说、绝不能现在说。
隐瞒、必须隐瞒。至少……要等到敖烈力竭,或者被众仙联手制住,心神稍定之时……或者……永远隐瞒下去。
编一个善意的谎言,就说拓跋玉失踪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总好过让他亲眼目睹爱人化为冰冷死物的终极绝望。
?筋斗云载着他,像凝固在绝望画卷中的一滴金色墨点。?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沉重如百年。
远处,敖烈毁灭的轰鸣是永恒的背景音,每一次巨响都像重锤敲在孙悟空紧绷的神经上。
后院这片废墟角落,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凝滞。只有穿廊的冷风,呜咽着卷起地上的浮尘。
拂过那截冰冷的莲藕和散落的首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亡魂的低语。
?思想的风暴在他识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瞒着他!必须瞒着!’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尖啸。
‘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告诉他小狐狸成了截没知觉的藕,跟直接拿金箍棒砸碎他的龙心有什么区别。
那会彻底毁了他,让他变成只知道毁灭的行尸走肉,甚至自我了断。
瞒着,给他留个念想,哪怕是个虚幻的念想。让他以为小狐狸只是失踪,或许被空间裂缝卷走了。
或许被神秘人救走了……只要有一丝“可能活着”的念头吊着,他就不会彻底坠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这是为他好,是兄弟之义!’ 这念头带着一种自我说服的悲悯。
他甚至想到了花果山那些失去幼崽的母猴,宁愿相信小猴是走丢了,也不愿接受死亡的现实,靠着这点念想才能活下去。
然而,另一股更冰冷、更沉重的力量狠狠压了下来。‘为他好?放屁!’ 内心另一个声音,如寒冰地狱的罡风,顿时吹散了那点虚幻的暖意。
‘齐天大圣孙悟空,什么时候要靠谎言来维持所谓的“情义”了?’ ?欺骗,尤其是对至亲至信之人的欺骗,本身就是一把淬毒的双刃剑。
今日种下谎言之种,他日真相大白,纸终究包不住火!
那爆发出的反噬将千百倍酷烈。那时,敖烈不仅承受丧妻之痛,更会尝尽被至交兄弟背叛欺骗的彻骨之寒。
他会恨、恨这苍天无眼、恨这世道不公、恨所有人、更恨孙悟空!
这份恨意,足以让敖烈彻底化身灭世魔龙,与三界为敌。
而且,瞒得住吗?? 太乙老倌知道,陆吾师尊可能也看得出。
在场金仙众多,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这谎言如同建立在流沙上的堡垒,随时会崩塌,将所有人埋葬。
更要命的是……?这对得起小狐狸吗?? 让她以这样一种卑微、冰冷、毫无尊严的莲藕形态,被她的爱人遗忘、被当作失踪者悬而不决。
让她连死后都不得安宁,无法被丈夫以龙族最隆重的礼仪安葬、祭奠。
她的牺牲,她的存在,难道就这样被一个“善意”的谎言抹去最后的痕迹。
‘告诉他!长痛不如短痛!’ 第三个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响起。
‘是兄弟,就该一起扛!哪怕是天塌地陷的真相。他敖烈是顶天立地的西海狂龙,不是需要你用谎言哄骗的孩童。
痛苦、那就让他痛、痛彻心扉、痛入骨髓、痛到魂飞魄散。
这是他必须承受的代价、是他爱过的证明,只有直面这鲜血淋漓的真实,他才有资格在废墟中重生,或者……在毁灭中永眠。?
瞒着他,看似“仁慈”,实则是剥夺了他为挚爱悲恸、为她送行、甚至……为她复仇的权利。
这截莲藕是冰冷的,但它也是线索。是谁害得小狐狸神魂俱灭只剩莲藕之身?这背后必有惊天阴谋。
瞒着敖烈,就等于放过了真凶,你孙悟空有什么权力替敖烈做这个决定?!’
几股意念如同狂暴的龙卷风,在孙悟空的元神中疯狂撕扯、碰撞。?
他的脸色在金光映照下变幻不定,时而铁青如寒铁,时而苍白如金纸。
那只曾经挥动金箍棒搅乱蟠桃盛会、砸碎凌霄殿柱的右手,此刻竟在微微颤抖。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几滴滚烫的、泛着淡淡金辉的血珠,无声地滴落在下方冰冷的碎石上,发出“嗤”的轻响,瞬间被尘土吸收,只留下几点深褐。
他猛地俯冲下去,不是冲向风暴中心,而是落在那截莲藕旁。
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颤?。
他蹲下身,并非触碰,只是用那双能洞穿九幽的火眼金睛,死死地、一寸一寸地审视着。?
莹白的藕身冰冷刺骨,寒气几乎要冻裂他的视线。
断口处那层薄冰下,太乙真人法力留下的淡金脉络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拓跋玉最后一声无声的叹息。?
旁边,冰凰簪上的幽蓝深海沉魄珠,倒映着他此刻扭曲而痛苦的脸。
那只素心兰耳环,花瓣边缘沾染的灰尘,像极了美人迟暮的泪痕。
“小狐狸……” 孙悟空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眼前仿佛闪过当年蟠桃会上,那个一身银蓝宫装、头戴冰凰簪、耳坠素心兰,笑容清冷如月却对他这猴王微微颔首的龙族王妃。
她的目光总是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她不该……不该落得如此结局!如此……?卑微而无声的消逝。
“ ?我该怎么办?老邻居……俺老孙……该怎么对你的傻龙崽子说啊?? ” 仿佛在质问那冰冷的莲藕,又像是在质问这无情的苍天。
巨大的无力感似冰冷的海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是齐天大圣,是斗战胜佛,能移山填海,能大闹天宫。
此刻却对一个残酷真相的吐露与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不是对敖烈力量的恐惧。
而是对亲手将兄弟推入终极绝望深渊的恐惧、是对自己无力回天、只能传递死讯的恐惧。
“ ?轰隆隆隆——!!!咔嚓!!!? ”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天柱倾折、乾坤倒悬的恐怖巨响,混合着敖烈一声穿透九霄、蕴含着无尽毁灭意志的龙吼,从前院方向排山倒海般袭来。
整个涤尘居,不,是整个岛屿都剧烈地、垂死挣扎般猛地震动了一下。
恐怖的冲击波横扫一切,后院仅存的几根高大廊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碎石簌簌如雨落下。
孙悟空霍然抬头,火眼金睛瞬间穿透重重阻隔,看清了前院景象。
他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龙爪狠狠攥住。
?象征着西海龙族血脉源流、供奉着历代先祖英魂的宗祠——那座巍峨、神圣、曾被视为家族精神图腾的最后堡垒。
在敖烈那凝聚了无边悲怒与毁灭力量的龙尾全力一击之下……彻底崩塌了。
巨大的、雕刻着龙族史诗的梁柱像脆弱的芦苇般折断。
覆盖着琉璃瓦、象征神圣的屋顶如同纸片般被掀飞、粉碎。
沉重的、铭刻着先祖名讳的牌位如同暴雨般从烟尘中激射而出,有的在半空中就碎裂开来,象征着古老荣耀的终结。
宗祠,塌了。 敖烈最后一点与家族、与过往、与理性的羁绊……也随之彻底斩断。
那巨大的银龙悬浮在宗祠的废墟之上,龙首高昂,向着灰暗的苍穹发出无声的咆哮。
那咆哮已超越了声音的范畴,是纯粹毁灭意志的震荡。
赤红的龙瞳之中,最后一丝属于“敖烈”的微弱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焚烧万物的、冰冷的、绝对的虚无。
他不再是西海三太子,不再是白念玉的父亲,不再是孙悟空的兄弟……他彻底化为了“毁灭”本身。
龙尾再次高高扬起,毁灭性的能量疯狂汇聚,目标——赫然是距离最近的、正试图用最后神力稳固地脉的陆吾老祖。
“老祖!” 孙悟空失声惊呼,头皮瞬间炸开。
不能再犹豫了,一丝一毫都不能了,敖烈已经踏过了最后的红线。
任何拖延,都是在坐视他将自己、将陆吾、将所有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隐瞒?? 在绝对的力量和彻底的疯狂面前,任何谎言都苍白无力,任何拖延都是致命的奢侈。
就在这千钧一发、天地同悲的瞬间,一幅画面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孙悟空脑海中混沌的风暴。
?五百年前,花果山巅。?
?残阳如血,映照着七只沾满妖魔血浆的手紧紧叠在一起。?
?一个桀骜的猴头,一只憨笑的猪脸,一个沉默的卷帘大将,一条桀骜不驯的小白龙,还有三位同样意气风发的大妖……?
?年轻的敖烈,银发飞扬,龙瞳中燃烧着不羁与热血,声音清越而坚定,穿透云霄:?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敖烈(敖玉龙),今日与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结为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背弃、天地共诛!?”
?“有难同当!” “有难同当!” …… 誓言的回响,穿越五百年的时光长河,如同洪钟大吕,狠狠撞在孙悟空此刻濒临崩溃的心防之上。
那誓言里,有热血,有莽撞,有不谙世事的轻狂,但更有着?不容置疑、粉身碎骨亦不旋踵的赤诚。
“有难同当”……不是共享富贵,而是?共赴深渊。
不是隐瞒真相以求苟安,而是?并肩直面血淋淋的刀山火海,哪怕那真相会把人撕碎。
一股滚烫的热流,混杂着无边的悲怆与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顷刻之间冲垮了孙悟空心中最后一丝犹豫的堤坝。
他猛地挺直了腰背,那双因痛苦挣扎而略显黯淡的火眼金睛。
骤然爆射出比太阳更刺目、更纯粹的金色神芒,似要将这弥漫天地的绝望与黑暗彻底洞穿。
恐惧, 被这决绝烧成了灰烬;权衡, 在兄弟同心的誓言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隐瞒, 那才是对“兄弟”二字最大的亵渎。
“敖烈——!!!”?
这声暴喝岂止是惊雷?分明是?盘古斧劈开混沌的初音?。
是?不周山倾时支撑天穹的巨柱发出的最后铮鸣?。
孙悟空周身炸开的?金色声浪?,已非无形音波,而是凝成亿万柄燃烧着斗战佛焰的?实质化梵文真言?。
像是怒放的金莲,又似狂舞的枪林,以超越光阴的速度轰然扩散。
“?嗡——轰!!!?”
声浪所及,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波动。后院那些簌簌坠落的碎石,竟在触及金色涟漪的刹那,诡异地悬浮于半空,如同被无形之手按下了暂停键。
连穿廊而过、切割如刀的?罡风?,都被硬生生?震散、抚平?。
那截冰冷孤寂的莲藕,在声波扫过的瞬间,断口处覆盖的?薄冰“叮”的一声绽开细密金纹?。
内里流淌的?淡金丝线骤然炽亮?,有如沉睡的星河被猛然唤醒,迸发出一瞬即逝的、惊心动魄的华彩。
旁边散落的?冰凰簪?,簪首那颗幽蓝的?深海沉魄珠?,仿佛感应到某种同源的力量。
竟从黯淡中?挣扎着漾起一圈微弱的蓝晕?,好似拓跋玉最后一声无声的叹息有了颜色。
那只?素心兰耳环?上的星钻,也同时?急促闪烁?,像濒死星辰的回光返照。
这凝聚了孙悟空全部决绝、佛力、妖力与兄弟之誓的怒吼。
终于?第一次?,?蛮横地、不可抗拒地?,?凿穿了?那层由纯粹绝望与毁灭意志构筑的、隔绝内外的无形屏障。
恰似烧红的烙铁,狠狠烙进了敖烈那被黑暗彻底吞噬的识海最深处。
?“!!!”?
前院,毁灭风暴的核心。
那山峦般巨大的银白龙躯,那刚刚凝聚起足以重创甚至灭杀大罗金仙——陆吾老祖的恐怖力量、即将挥落的擎天巨尾……?骤然凝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绝对冻结。
敖烈高昂向天的龙首,猛地一僵。
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映射着崩塌楼宇与焚天烈焰、空洞得只剩下毁灭虚无的?赤红龙瞳?,宛如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瞳孔深处,一点银芒,极其微弱却无比顽强地挣扎着刺破了那层厚重的赤红。
像是溺水万年的人,在彻底沉沦前,于漆黑深海中骤然看到了一线天光,尽管那光遥远得像幻觉。
那并非理智的回归,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处烙印被强行触发的剧震?。
是刻在龙魂真名里的那个音节——“?孙悟空?”。
孙悟空这石破天惊的怒吼,以超越时空的方式,?炸响在他濒临寂灭的心核之上。
?“呃……嗬……”? 一声从龙喉最深处挤压出来的、模糊、破碎的?气音?,取代了之前毁天灭地的咆哮。
这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仿佛锈蚀了千万年的齿轮被强行扭动的艰涩与痛苦。
巨大龙躯上那些疯狂舞动、撕裂空间的银色雷霆与毁灭光流,如被抽去了脊骨,?瞬间黯淡、溃散了大半?。
那横扫一切的龙威力场,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剧烈的涟漪和断层。
他庞大的头颅,以一种极其缓慢、仿佛承受着星辰重压的僵硬姿态。
一寸、一寸、极其艰难地?,朝着后院声源的方向……?转动了微不可查的一丝角度。
就是这一丝角度的转动,让那双焚尽万物的龙瞳,?第一次?,?真正“看见”了?那片被忽略的、属于后院的废墟角落。
孙悟空要的就是这一瞬,这由兄弟之名、斗战之吼强行撕开的、?万分之一刹那的裂隙?。
就在敖烈龙瞳转动、毁灭意志出现剧烈波动的同一毫秒。
就在陆吾老祖凝聚神力准备硬抗那致命龙尾、太乙真人拼着道基受损再次祭起九龙神火罩、敖闰龙后发出撕心裂肺尖叫的同一刹那。
孙悟空的身影,?动了!?
不是筋斗云的纵地金光,而是更原始、更狂暴、更契合此刻心境的——?力量。
“?给俺老孙——过去!?”
一声炸吼从胸腔迸发,孙悟空双脚在悬浮的筋斗云上狠狠一跺。
“?咔嚓!?”
那朵随他征战三界的祥云,竟被这蕴含了无上伟力的一踏,?硬生生踩得金光爆碎、云气四溅?。
借着这反冲的灭世之力,孙悟空的身体化作一道?纯粹由意志与力量驱动的金色流星?,不再是穿梭,而是?撞击?。
以最蛮横的姿态,撞碎前方凝固的空间,撞开弥漫的烟尘与混乱的能量乱流。
所过之处,悬浮的碎石无声湮灭,狂暴的罡风自动避让。
他身后拉出的已不是残影,而是一道?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空间裂痕?。
目标是廊下阴影那截莲藕,快!必须快过敖烈重新被绝望吞噬的速度;快过那毁灭龙尾再次凝聚的瞬息。
他几乎是?砸?落在莲藕旁,坚硬的金甲膝盖将地面的碎石撞成齑粉。
没有半分犹豫,那只能擎起定海神针、搅动四海的手,此刻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轻颤?,快如闪电般抓向那截冰冷的莲藕。
入手冰寒, 一种深入骨髓、直透元神的寒意一瞬间顺着手臂蔓延。
仿佛握住的不是仙家灵藕,而是九幽最底层、冻结了亿万年的绝望本身。
? 那莹白如玉的触感下,是难以言喻的脆弱,仿佛稍一用力,这拓跋玉存在于世的最后一点凭依,就会彻底化为飞灰。
但这寒意与脆弱,反而像一剂最猛烈的清醒剂,彻底浇灭了孙悟空心中最后一丝杂念。
他猛地收拢五指,将莲藕?牢牢护在掌心?,就像护住一团随时会熄灭的魂火。另一只手同时探出,五指箕张,凌空一抓。
?“来!”? 一声低叱!
那支幽蓝微闪的?冰魄凰翎簪?,那只星钻急烁的?素心兰耳环?,受到不可抗拒的召唤,化作一蓝一白两道流光,稳稳落入他掌心。
冰冷的金属与宝石紧贴着他的皮肤,簪子上冰凰的翎羽似乎还残留着拓跋玉发丝间最后一缕淡香。
孙悟空用尽全身力气握紧,似乎要将这三件冰冷死物上残留的、属于拓跋玉的最后一点痕迹,都?烙进自己这金刚不坏的神躯之中?。
滚烫的佛力从掌心涌出,小心翼翼地包裹住莲藕与首饰,隔绝那刺骨的寒气,也隔绝外界狂暴能量的侵蚀。
他半跪在废墟中,猛地抬头,那双燃烧着熊熊金焰的火眼金睛。
穿透渐渐弥合的空间裂痕与尚未散尽的烟尘,如两柄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了远处敖烈那双出现一丝裂隙的赤红龙瞳之上。
“敖烈!” 孙悟空的声音不再暴烈,而是沉凝如亿万载不化的玄冰。
每一个字都像用金箍棒在虚空镌刻,带着撼动神魂的力量,狠狠砸向那头濒临彻底疯狂的银龙:
“?你看清楚!给俺老孙——瞪大你的龙眼看清楚!?”
他缓缓地、如同托举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将那只紧握着莲藕与遗物的手,?高高举起。
莹白的莲藕在金色佛光的包裹下,在昏暗的天地间,像一盏微弱却无比刺目的?引魂灯?。
冰凰簪的幽蓝与素心兰的星钻,在其旁闪烁着凄艳而执着的光。
“?你要找的玉儿——?”
孙悟空的声音恰似绷紧到极致的弓弦,混杂着无边的悲怆、决绝的愤怒。
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颤抖,撕裂了死寂:
“?在这儿!!!?”
最后的尾音,不是吼出,而是如同濒死的凶兽,从灵魂深处?撕扯?而出,在天地间无尽回荡。
风,停了。
石,凝了。
毁灭的轰鸣,消失了。
整个涤尘居的废墟,整个被蹂躏的天地,仿佛都被这高举的“引魂灯”与那声撕心裂肺的宣告,?按下了终极的静音键?。
只剩下那颗山峦般巨大的银色龙首,彻底凝固。
只剩下那双焚尽万物的赤红龙瞳,瞳孔中那点挣扎的银芒骤然扩散。
像脆弱的冰面被重锤击中,布满了?亿万道蛛网般的裂痕?,裂痕深处,倒映着那截在金光中莹莹发白的莲藕……
“?咔嚓!”
一声只有敖烈自己能听见的,灵魂彻底破碎的哀鸣,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敖烈那庞大如山脉倾轧的龙躯,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与翻江倒海的悲风,轰然撞至孙悟空身前。
那裹挟着绝望与最后一丝渺茫希冀的冲势,在离那毛脸雷公嘴的身影仅数尺之遥时,骤然凝滞。
万丈光芒,带着鳞甲褪去的刺耳摩擦声与骨骼重塑的沉闷爆响,疾速坍缩、凝聚。
刹那间,那遮天蔽日的洪荒巨影消失无踪,原地只余一个踉跄不稳的人形——敖烈。
他化回人形的过程,并非仙家的潇洒飘逸,而是带着一种筋骨寸断、神魂剥离般的惨烈。
玄色锦袍覆上他修长却此刻抖若筛糠的身躯,更映衬出那张俊美龙颜上惨无人色的绝望。
他所有的目光,所有的生命力,仿佛都在瞬间被孙悟空掌心那截物事吸摄殆尽。
那是一截莲藕。寻常不过,甚至带着池塘淤泥的微腥。
几节藕段相连,断口处渗出清亮微粘的汁液,几片残破的荷叶软软耷拉着,边缘已然蜷曲焦枯。
然而,在敖烈眼中,这哪里是莲藕?这分明是拓跋玉——他挚爱的妻子,曾经巧笑倩兮、英姿飒爽的漠北娇女,如今残存于世、脆弱不堪的最后一点凭依!
是她在无边黑暗中,留给他的,唯一的、冰冷的遗物!
“玉……玉儿……” 喉咙里滚出的不是呼唤,而是被砂石磨砺、被烈火灼烧过的嘶哑气音。
敖烈伸出的双手,十指修长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指尖在空中虚抓了几下,才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与恐惧,轻轻、轻轻地触碰到了那冰冷的藕身。
指尖传来的寒意,如同九幽最深处的玄冰,瞬间冻结了他滚烫的血液,直刺入骨髓,绞碎了他的心魄。
就在他颤抖的双手终于将那截轻飘飘、却又重逾万钧的莲藕捧入掌心的刹那,仿佛体内有一座压抑到极限的火山骤然爆发。
一股无可遏制、腥甜灼烫的洪流猛地冲开他紧咬的牙关。
不是凡俗的赤红,而是璀璨夺目、带着龙族本源气息与无尽悲怆的金色龙血!
“噗——!”
那金血,并非液体般泼洒,而是如同熔化的赤金,带着灼热的光华与沉重的质感,呈喷溅状狂飙而出。
刺目的金光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瞬间将他胸前的玄色衣襟染透。
那华贵的锦缎,在神龙精血的浸染下,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悲壮的暗金色泽。
沉重地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每一次心跳都仿佛要震落更多的金芒。
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一种奇异的檀香与金属气息,弥漫开来,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连空气都粘稠得令人窒息。
痛、无法言喻的痛,心脏像是被无数淬毒的利爪生生撕裂、揉碎!
灵魂深处,属于拓跋玉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敖烈再也支撑不住这灭顶的绝望,双膝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咚”的一声闷响,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
坚逾精钢的花岗岩地面,竟在他膝下绽开蛛网般的细密裂纹。
“啊——!!!”
一声蕴含着天地同悲、神鬼皆惊的痛吼,自他胸腔最深处炸裂开来,冲破云霄。
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是濒死巨龙的哀鸣,是失去了伴侣的孤雁在风雪中的绝唱。
吼声里裹挟着千年道行也无法消弭的至痛,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与对天道的无尽控诉。
恐怖的龙威随着吼声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庭院中的奇花异草瞬间枯萎。
参天古木的枝叶簌簌狂落,连天空都仿佛被这悲鸣撕开了一道口子,阴云四合,闷雷滚滚。
吼声未尽,又是一股更凶猛的逆血翻涌而上。
“噗——!”
这一次,金色的血泉更加汹涌,如同决堤的江河,自他口中狂喷而出,不再是弧线,而是瀑布般倾泻在地。
滚烫的金血泼洒在灰白色的石板上,发出“滋滋”的微响,瞬间将一大片地面染成触目惊心的赤金色。
粘稠的血液如同熔化的金液,在地面缓缓流淌、蔓延,汇聚成一洼小小的、绝望的金色湖泊。
倒映着他扭曲痛苦的面容和头顶阴霾的天空。每一滴金血,都像是他碎裂的心魂所化。
他仿佛感觉不到膝盖砸裂石板的剧痛,更感觉不到口中不断涌出的腥甜。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天旋地转,只剩下怀中那截冰冷死寂的莲藕,和太乙真人那或许能带来最后一丝希望的身影在前院的方向。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赤红龙眸里,是焚尽一切的痛苦与孤注一掷的疯狂。
“真人!救她!求您救救玉儿!” 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
敖烈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和意志,试图站起。
然而那深入骨髓的悲痛与接连喷涌的龙血,早已抽空了他的气力。
他像是一个被抽掉了骨头的提线木偶,上半身猛地向前一倾,双手却死死护住怀中的莲藕,仿佛那是比性命更重要的珍宝。
他用膝盖和一只手掌狼狈地撑住地面,另一只手将莲藕紧紧按在心口。
以一种近乎爬行的、踉跄到极点的姿态,拖曳着沉重的身体,在身后那滩刺目的金血中。
留下一道蜿蜒、断续、沾满金红泥泞的痕迹,挣扎着、翻滚着,从前院与后院相连的月洞门下,“滚”了进来,扑向前院。
每一次挪动,膝盖与粗糙地面的摩擦都带来钻心的疼,破碎的石砾嵌入皮肉,混合着金血,留下更深的污痕。
华丽的玄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泥污血渍,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但他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个站在前院庭院中央,鹤发童颜、手持拂尘的身影:救苦天尊——太乙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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