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九婉、帝江魂替,三者如同凝固在时间长河中的塑像,目光紧紧锁在奥陌陌光脑投射出的那片幽蓝光屏之上。
空气仿佛也沉重了几分,只有通维超脑中枢低沉的嗡鸣,如同远古巨兽沉睡时的呼吸,在神殿内回荡。
奥陌陌那双泛着幽蓝光泽的熊猫眼微微一闪,光屏上的景象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的水面,骤然波动、褪色,最终定格在一幅烈火焚城的画面。
华夏·明末·帝都皇城。不再是时空切片中模糊的掠影,此刻的画面带着近乎灼烧灵魂的清晰度与临场感。
林安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再次“看见”了那场浩劫,这一次,却如同身临其境。
火光!冲天的大火吞噬着巍峨的皇家藏书楼与精巧的工坊大殿。
朱红的梁柱在烈焰中扭曲、崩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琉璃瓦在高温下爆裂,碎片如雨点般砸落。浓烟滚滚,遮蔽了原本庄严的天空,将整个区域染成一片末日般的橙红与灰黑。
几个身着明朝儒衫的人影,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跳动的鬼魅。
他们的动作带着一种刻骨的麻木与决绝,面无表情地将堆积如山的图纸、卷宗——那些绘制着火器构造、天文仪轨、水利枢纽乃至机关奇术的图谱——奋力抛入翻滚的火舌之中。
纸张瞬间蜷曲、焦黑、化为飞灰,无数凝聚着智慧与匠心的线条、符号,在烈焰中发出无声的哀鸣,仿佛文明的火种正被强行掐灭。
画面瞬间切换,从灼热的地表沉入阴冷潮湿的地下。这里没有火光,只有壁上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狭窄的甬道和冰冷的铁栅。
一名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人影(牧首)矗立在一间牢房门前,如同深渊本身凝结而成。
他身上散发出的并非实体威压,而是一种冰冷、粘稠、充满“精神约束”与“认知篡改”意图的无形力场,如同无数细小的精神触须在虚空中蠕动。
仅仅是画面传递过来的感知,就让旁观的林安识海一阵刺痛,仿佛有冰冷的蠕虫试图钻入他的思维。
牢房外,几名穿着清军服饰(伪装)的人正沉默地搬运着几具尸体。
死者金发碧眼或卷发,正是那些服务于明朝宫廷的西洋学者。他们的脸上凝固着惊愕与不甘,鲜血在地面蜿蜒,画出诡异的图案。
另一名灰袍人(下属)正小心翼翼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张——上面绘制着复杂的几何图形、标注着星辰轨迹的天文图,甚至勾勒着蕴含神秘能量的炼金符号笔记。
他动作轻缓,却带着一种亵渎般的贪婪,将这些智慧的碎片仔细整理,放入一个特制的木箱中。
灰袍人转向黑袍牧首,声音带着压抑的敬畏,在寂静的牢房中格外清晰:“牧首大人,仔细搜查过了,未曾发现上古八卷的副本。
这几具罗洲炼金术士的笔记,记录的不过是些大明的落后技术……不过……”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其中一些原理和推演方式,隐隐透着上古八卷的影子,像是……某种拙劣的模仿。”
黑袍牧首缓缓转头,兜帽下的阴影似乎能吞噬光线。那股冰冷的精神波动骤然增强,灰袍人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刺穿了灵魂。
“上古八卷的影子?”牧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源自何处?”每一个字都带着精神侵染的力量,敲打在灰袍人心头。
灰袍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语速加快:“禀牧首,根据笔记中提及的诸多先进技术篇幅,其根源似乎指向……明成祖朱棣下令编纂的《永乐大典》!
我们是否需要……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比如拿下崇祯皇帝逼问整套副本的藏匿之处?或者……”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直接盗掘明长陵?”
“不合时宜。”黑袍牧首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李自成,自诩为汉人正统,对我等‘外乡之人’尤为仇视。此时生乱,徒增变数。
按既定计划行事,华夏气运守护着长陵正本,非神尊亲临不可撼动。副本之事,从长计议。神尊与主上那里,我自会禀明。”
他下达了冰冷的指令,“销毁明朝的科技火种,根除外来的‘异化知识’传播源头,蚕食他们的灵魂‘通路’!
以精神奴役取代技术革新,重构华夏认知体系!断绝犹神教之外的任何异神信仰与技术干预途径!此乃根本。”
“是!”灰袍人躬身领命。但他并未立刻退下,脸上浮现出犹豫挣扎的神色。
黑袍牧首的精神触须敏锐地捕捉到了下属的迟疑:“你还有难处?”
灰袍人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牧首大人,属下还有一事不明……关于明成祖派遣郑和七下西洋之举。
据我们在明皇宫的内线拼死传出的零碎信息,郑和在最后一次归航途中,于海上‘病亡’……此事,恐有蹊跷。”
“哦?”牧首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凝滞了一瞬,注意力被完全吸引。
“内线隐约提及,当年随郑和主力舰队返航时,有两支小型舰队并未归来。他们……似乎在归乡途中突然调转航向!
一支折向东南深海,另一支……竟朝着极北的冰海绝域驶去!原因不明,至今杳无音讯!”灰袍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悸,仿佛在诉说某种禁忌。
黑袍牧首沉默了片刻,周围冰冷的精神力场微微波动,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竟有此事……”他低语,声音中第一次透出凝重,“不惜代价,探明根由!任何线索,即刻禀报。”
他顿了顿,兜帽转向一个虚无的方向,仿佛穿透了地牢的厚重石壁,望向遥远的海洋,“罗洲那些‘朋友’们,在郑和舰队扬帆之后,也迫不及待地启动了所谓的‘大航海计划’……
莫非,华夏背后的守护者,也察觉了那超越远古纪元的……‘门’的线索?”
一股莫名的寒意,随着他的话语弥漫开来。
“是!尊牧首大人令!”灰袍人领命,随即又忍不住问道,“只是……卑职愚钝,此等涉及未知绝域之事,为何神尊与真神大人们不亲自前往?动用凡俗之力,效率低下,变数丛生……”
“何尝不想?”黑袍牧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那两个方向……被布下了恐怖的‘迷神禁制’,更有上古遗留的‘弑神戮仙’法印!
凡神只之力靠近,必遭反噬,形神俱灭!此等隐秘,非你可知,退下吧!”他猛地挥手,一股无形的精神推力将灰袍人送出数步。
灰袍人脸色煞白,再不敢多言,躬身匆匆退入阴影之中。
幽暗的地牢通道,只剩下黑袍牧首独立。他缓缓抬手,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无意识地描摹着,口中反复咀嚼着四个字:
“《永乐大典》……”
他的声音低沉,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贪婪、忌惮,还有一丝面对无垠宝藏时的战栗。
“华夏文明……真是蕴藏着连神明都垂涎的瑰宝啊。”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向冥冥中的存在倾诉,“解缙、姚广孝……三千顶级智者,四年心血……卷,册,3.7亿字……包罗万象,上穷碧落下黄泉……更关键的是……”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秘辛被揭开的颤音,“竟在整理编纂的浩大工程中,意外还原出了散落尘世的上古八卷之三!”
“正本随朱棣葬入长陵,受华夏国运龙气守护……眼下时机未到……”
黑袍下,传来一声悠长而贪婪的叹息,“副本……唯有从散落的副本中着手……伺机而动……”
他最后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画面投影,转身,黑袍融入地牢更深沉的黑暗,只留下一片冰冷的精神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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