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
一个听起来有些荒唐，却又似乎是眼下唯一可行的计划。
山坡上，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商议具体的细节。
“我一个人进城，目标太小，不容易引起注意。但同样，能做的事情也有限。”萧瑟，或者说现在的苏白，首先指出了问题。他看着靳百川，“你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靳百川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一个圈，代表天启城。“你进去之后，什么都不用做。就当一个真正的江湖人。”
“找一家天启城里消息最灵通，三教九流最多的客栈住下。每天，就坐在大堂里喝喝茶，听听曲，偶尔，跟人切磋一下武功，展露一下你那‘还不错’的实力。”
“你的任务，不是去查案，也不是去复仇。你的任务，是‘看’，是‘听’。”
“看天启城这十二年来的变化，听江湖上，朝堂上，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你需要重新认识这座城市，在你真正出手之前。”
萧瑟点了点头，他明白靳百川的意思。他离开天启十二年，早已物是人非。贸然行动，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那我呢？我呢？”雷无桀在一旁急不可耐地问道，“我总不能也躲起来吧？我这拳头，早就憋不住了！”
靳百川看了他一眼，笑了。“你当然不能闲着。你的任务，最重要。”
“真的？”雷无桀的眼睛瞬间亮了。
“当然。”靳百川一脸认真地忽悠道，“天启城内，鱼龙混杂，不仅有朝堂的势力，更有无数的江湖门派。萧瑟他现在是‘苏白’，不好出面。所以，联络各路英雄好汉，广交朋友，把我们雪月城的旗号打出去，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是雷家堡的少主，又是雪月城三城主的师弟，这个身份，再合适不过了。你去振臂一呼，那还不是应者云集？”
雷无桀被靳百川几句话说得热血沸腾，他一拍胸脯，豪气干云：“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把天启城里所有看不惯赤王白王的人，都团结起来！”
萧瑟在一旁看得直摇头。这个傻子，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帮着数钱。靳百川这哪是让他去联络英雄好汉，分明是让他去当一个吸引火力的靶子。
雷无桀这么一个性格张扬，身份又敏感的人，一进天启城，肯定会立刻成为赤王和白王关注的焦点。这样一来，反而能为萧瑟的暗中行动，打上最好的掩护。
“那我呢？”司空千落开口了，她的声音很平静。
靳百川看向她，沉吟了片刻。
“你的任务，最危险，也最枯燥。”
他看着司空千落的眼睛，神情严肃。“我要你，监视皇宫。”
“监视皇宫？”司空千落吃了一惊。那可是天底下防卫最森严的地方。
“不是让你潜入进去。”靳百川摇了摇头，“雪月城在天启，有一处秘密的据点，位置就在皇城附近。从那里，可以观察到皇宫几个主要宫门的动向。你师兄唐莲应该知道具体位置。”
“我要你，去那里待着。每天记录下，都有哪些重要的官员，在什么时辰，进了宫，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尤其是，赤王和白王府上的人。”
“这件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而且不能暴露。你能做到吗？”
司空千落没有立刻回答。她知道这个任务的份量。这不像是跟着打架，凭一腔热血就行。这是真正的谍报工作，枯燥，乏味，而且充满了危险。
她看着靳百川那双认真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
“很好。”靳百川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就剩下我了。”
“你准备做什么？”萧瑟问道。这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靳百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嘛，当然是去走正门了。”
他展开折扇，轻轻摇动，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差点惊掉下巴的话。
“我准备，以‘稷下学宫特使’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走进天启城，然后，去拜会一下赤王和白王殿下。”
“什么？！”雷无桀和司空千落同时惊呼出声。
萧瑟也是一脸的错愕。
这家伙，是疯了吗？
他这是要把自己，直接扔到风暴的中心去啊！
“你这么做，太危险了！”司空千落第一个反对，“赤王和白王都不是傻子，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试探你，拉拢你，甚至……除掉你！”
“我知道。”靳百川的笑容不变。
“那你还……”
“正因为他们不是傻子，所以，我才必须这么做。”靳百川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变得深邃起来。
“你们想，一个来历神秘，实力深不可测，还顶着稷下学宫名头的‘特使’，突然出现在天启城。赤王和白王，会怎么想？”
“他们会猜忌，会恐惧，会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我的身上。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查我的底细，来揣测我的目的。”
“如此一来，他们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一个初入天启的傻小子，一个到处惹是生非的江湖剑客呢？”
他指了指雷无桀和萧瑟。
“你们两个，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都是我的棋子，也是我的掩护。而我，就是那个站在棋盘上，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最大的靶子。”
“只有我这个靶子足够大，足够亮，你们，才能在阴影里，安全地做自己的事。”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终于明白了靳百川的计划。这是一个连环计。
雷无桀是第一层掩护，吸引江湖人的目光。
靳百川是第二层掩护，吸引朝堂的目光。
而真正的杀招，那个曾经的永安王，则藏在最深的阴影里，悄悄地，重新编织他的那张复仇之网。
这个计划，不可谓不疯狂，不可谓不大胆。
“你……”司空千落看着靳百川，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这个总是没个正形的小师叔，原来，把最危险的任务，留给了他自己。
“好了，就这么定了。”靳百川拍了拍手，打破了沉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各位，天启城里，再会了。”
说完，他便转身，潇洒地朝着官道的方向走去，连头也没回。
“百川！”雷无桀忍不住喊了一声。
靳百川没有停步，只是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萧瑟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许久，然后对着雷无桀和司空千落开口。
“我们也走吧。”
四人，三路。
在天启城外的这个小山坡上，正式分道扬镳。
前路，是龙潭虎穴，是刀光剑影。
但每个人的眼中，都没有了迷茫，只剩下了，一往无前的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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