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得能听见窗外叶落的声音。
雷无桀大气不敢出，整个人缩在屏风后面，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像是在擂鼓。
这叫什么事儿啊，被师姐追杀，结果躲进了另一个美女的屋子里。
而且这个美女，比师姐……好像还要更好看一点。
他偷偷探出半个脑袋，正好对上靳百川那双带着三分戏谑七分了然的眼睛。
靳百川丝毫没有躲藏的自觉，大马金刀地坐在人家姑娘的琴案旁，甚至还给自己倒了杯茶，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叶若依并未理会雷无桀的鬼鬼祟祟，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靳百川，一双清亮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
“公子倒是好雅兴，把我的别院当成了避难所，还如此心安理得。”
靳百川端起茶杯，轻嗅茶香，而后一饮而尽。
“姑娘的茶不错，清心安神，正好压一压我这朋友受的惊吓。”
他指了指屏风后的雷无桀。
雷无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不等于直接把他卖了吗？
叶若依嘴角微扬，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看来，外面的‘母老虎’，很凶？”
她特意加重了“母老虎”三个字的读音，显然是听到了刚才司空千落的怒吼。
靳百川放下茶杯，一本正经地纠正。
“叶姑娘此言差矣，那是我师侄女，年纪小，脾气大了点，爱和师叔我开玩笑罢了。”
他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顺手就把自己“小师叔”的身份摆了出来。
这层身份，既是事实，也是一层绝佳的挡箭牌。
师叔逗师侄，天经地义。
叶若依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化为更深的趣味。
雪月城三城主之一的枪仙司空长风，她自然是知道的。而靳百川竟是他的师弟？这书生的来历，比想象中还要深不可测。
她心里正盘算着，靳百川却忽然开口。
“叶姑娘在想，我一个无名书生，如何能成为枪仙的师弟，对吗？”
叶若依心中一凛。
他怎么会知道？
这感觉，就像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思绪被瞬间看穿，毫无遮掩。
这已经不是聪慧或者善于察言观色能够解释的了。
这是佛门六通中的“他心通”。
他竟然真的会！
靳百川看着她骤然变化的表情，心中暗笑。这新得的佛门六通果然好用，尤其是在和聪明人打交道的时候，能省去不少唇舌。
“姑娘不必惊讶，读的书多了，自然就懂得观人于微的道理。”
他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的神通归结于读书，既维持了儒生的体面，又增添了几分神秘。
叶若依很快恢复了平静，她重新坐下，素手轻抬，为靳百川续上茶水。
“看来靳公子不仅武功高绝，学问更是深不可测。若依佩服。”
她不再试图去刺探，而是选择了一种更聪明的方式——顺水推舟，以示友好。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萧瑟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懒散和嘲弄的声音。
“司空大小姐，你再这么追下去，雪月城的地皮都要被你踩薄三寸了。人家是师叔，你是师侄，他逗你两句，你还真当真了？”
紧接着是司空千落又气又急的反驳。
“萧瑟你闭嘴！他那是逗我吗？他那是骂我！你哪边的？是不是兄弟？”
“我当然是你这边的，毕竟他欠我钱，你爹还答应帮他还。从钱的角度看，我们是盟友。”
萧瑟的话总能精准地把天聊死，顺便把司空千落的火气浇上一瓢油。
屋内的雷无桀听得是心惊胆战。
“百川，萧瑟这家伙是不是疯了？他这么说，千落师姐不把他一起揍？”
靳百川悠然地品着茶。
“他那是聪明，知道你师姐现在是只炸了毛的猫，得顺着毛捋。他越是这么说，你师姐反而越没气。不信你听。”
果然，外面的声音小了下去，只剩下司空千落断断续续的嘟囔。
“我……我才没那么小气！我就是……就是想跟他切磋一下！”
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雷无桀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院门忽然被推开。
司空长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萧瑟和满脸通红的司空千落。
司空长风一进院子，目光就落在了凉亭里的叶若依身上，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抱拳行礼。
“原来是叶将军家的小姐在此，老夫有礼了。”
叶若依款款起身，回了一礼。
“司空城主客气了，若依在此养病，叨扰了。”
司空长风的目光扫过亭内的靳百川和屏风后只露个脑袋的雷无桀，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几个年轻人，还真是能折腾。
“百川师弟，胡闹也该有个限度。千落毕竟是女孩子家，你这‘母老虎’一喊，传出去她还怎么见人？”
这话听着是责备，语气里却满是长辈对晚辈的无奈和纵容。
靳百川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儒袍，对着司空长风拱了拱手。
“师兄教训的是。不过，此事也是为了帮萧瑟疏通经脉，千落师侄追得越卖力，萧瑟跑得越起劲，这疗伤效果才越好，不是吗？”
他三言两语，就把锅甩得干干净净，还顺便把自己的行为拔高到了“为朋友疗伤”的义举上。
萧瑟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的嘴，真是淬了毒的铁做的。
司空千落听了这话，脸更红了，想反驳，却又找不到理由。
难道说自己不是为了帮萧瑟，纯粹就是想追着靳百川打？那岂不是更丢人。
司空长风哪里看不出他的鬼心思，只是摇了摇头，不再纠结于此。
他转向叶若依，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若依侄女，此次前来，除了抓我那不听话的女儿，还有一事。三日后，雪月城将举办一年一度的百花会，届时儒剑仙谢宣前辈也会莅临。家师尊曾与叶老将军有旧，特命我前来，代为邀请。”
百花会！谢宣！
这几个字一出，屋内的气氛瞬间变了。
萧瑟那双总是半睁半闭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发出了灼人的光芒。
他的隐脉，他的希望，全系于此！
靳百川的嘴角也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一切，都在按照他计划的剧本上演。
他看向萧瑟，用只有两人能懂的眼神交流了一下。
——你的机会，来了。
而叶若依，在听到“百花会”和“谢宣”时，目光却悄然落在了靳百川的身上。
她有一种直觉，这场名动江湖的百花会，真正的中心，怕不是那位老牌的儒剑仙。
而是眼前这个，集儒雅与痞气于一身的，神秘的小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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