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卷着咸味扑在脸上，林风站在船头，手指一直没离开剑柄。脚底木板随着浪头轻轻晃，他膝盖微弯，压住体内那股翻腾的旧伤。昨夜血战之后，真气像是被抽干了又硬挤出来续上，现在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但他没吭声。
谢晓峰就站在他身后半步，青衫未动，手里拄着一根从武当带来的普通木棍。他没用剑，也没穿那身象征身份的礼服，只像个寻常老友般跟着上了船。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岛影出现在 horizon——不，不能写 horizon，那是英文。
直到岛影浮出海面。
那岛不大，四周礁石嶙峋，中间一片平地，十三座黑石塔呈环形耸立，间距一致，像是被人刻意摆成某种阵势。塔身粗糙，看不出雕工，却透着一股死气，仿佛每一座都在呼吸。
“到了。”谢晓峰低声说。
林风跳下船，靴子踩进湿沙里，发出一声闷响。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住，眉头一皱。不是因为疼，而是系统在他脑中嗡了一声。
【检测到高阶阵法：“十三杀阵”】
【提示：此阵以杀意为引，真气入则反噬，破解需循循环之理】
【警告：强行突破将导致经脉逆流】
林风没理它，冷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吓人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七根金针。银光微闪，针尖泛着淡淡的药香——这是赛华佗给的，说是能稳神、定脉、防心魔入侵。当时他还觉得老头啰嗦，现在看，或许真有点用。
“你要用这个破阵？”谢晓峰看着他把金针夹在指间，语气平淡，没有质疑，只是问。
“我不懂阵法，也不信什么天命杀局。”林风抬头看了看那些塔，“但我学过扎针。一根针能通经络，十三座塔，总有个‘穴位’连得上。”
他说完，闭眼凝神，指尖缓缓渗出一丝真气，缠上第一根金针。轻弹而出，针影一闪，钉入最近一座石塔基部的小孔中。那孔极细，若非早有准备，绝难发现。
“咔。”
轻微声响，像是锁扣松动。
接着第二根、第三根……他手法越来越快，十二根金针依次射出，精准落在其余塔基的对应位置。每一针落下，地面都微微震一下，像是唤醒了沉睡的东西。
谢晓峰往后退了半步，木棍点地，不动声色。
最后一根针，林风握在手中迟迟未发。他知道，这根是引子，一旦出手，整个阵就会活过来。
“你确定要试？”谢晓峰终于开口，“这阵不是给人破的，是让人死在里面。”
“我知道。”林风睁开眼，盯着第十三座塔，“可我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杀了二十三个人，就是为了走到这儿。现在让我转身走？不可能。”
他手腕一抖，金针脱指飞出。
刹那间，大地震动。
十三座石塔同时亮起暗红色纹路，像是血管被注入了滚烫的血。地面裂开几道缝隙，黑烟从中涌出，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苦味，像是烧糊的草药混着陈年铁锈。
林风脸色一变，急忙运转真气护住心脉。可还没等他反应，一股巨力从脚下冲上来，直贯头顶。他整个人被震得后退三步，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在沙地上。
【警告：真气流失52%】
【经脉受损等级：中度】
【建议立即撤离】
“闭嘴！”他低吼一声，抹掉嘴角血迹，抬手就想拔剑。
“别动！”谢晓峰突然喝住他，“你现在出剑，只会喂给朕更多力气。”
林风咬牙站稳，胸口起伏剧烈。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真气正在被某种力量拉扯，像有一张嘴在慢慢吸食他的内力。那种感觉很怪，不像受伤，更像是被人窥视内心，一点点挖走他的意志。
“这阵……不只是困人。”他喘着气，“它还在试探我。”
“没错。”谢晓峰目光扫过石塔，“‘十三杀阵’真正的厉害之处，不在杀，而在诱。它会让你看见你想见的人，听见你说不出口的话。到最后，不用动手，你自己就把自己毁了。”
林风冷笑：“那它可要失望了。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回头看。”
话音刚落，空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白衣如雪，面容冷峻，手持长剑，正是燕十三当年的模样。但那双眼睛里没有温度，只有杀意。
“你已经不是我了。”幻影开口，声音和林风一模一样，“你开始救人，开始犹豫，开始怕痛。你配不上这个名字。”
林风盯着它，忽然笑了：“你说得对。我不是你。你是那个只会杀人、最后被剑反噬的蠢货。而我——”
他缓缓抬起手，没有拔剑，而是将剩下的一根金针按进了自己左手掌心。
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沙地上。
“我是个会扎针的剑客。”
那一瞬间，金针上的药气与真气交融，顺着血脉逆行而上，冲散了脑海中的迷雾。幻影猛地扭曲，发出一声嘶吼，随即炸成碎片。
十三座石塔的红光黯淡了一瞬。
“你破了第一重。”谢晓峰点头，“但它还会再来。”
“来多少我都接着。”林风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褐色药丸塞进嘴里。苦得他皱眉，但气血渐渐稳了下来。
“赛华佗还真给你备了这种东西？”
“他说我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作死。”林风咧嘴一笑，“所以提前准备了‘续命丹’。”
谢晓峰摇头：“你这性子，跟他年轻时一模一样。”
“那他后来是怎么活下来的？”
“因为他终于学会了，什么时候该收手。”
林风没接这话。他低头看着插在地上的十二根金针，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些塔……不是死的。”他说，“它们在动。”
谢晓峰神色微凝：“什么意思？”
“每隔三十息，它们的位置会偏移半寸。”林风蹲下身，用剑尖在地上画了个记号，“这不是固定阵法，是活的。就像……脉搏。”
他猛然抬头：“整个岛，就是一颗心。”
谢晓峰沉默片刻，轻声道：“所以破阵的关键，不是打断它，是让它停下来——像止住一次心跳。”
林风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沙：“那就让它停一次。”
他走向中央空地，盘膝坐下，双手放于膝上，闭目调息。尽管体内真气只剩不到一半，但他强迫自己沉下去，一点一点梳理紊乱的经络。
谢晓峰站在原地，木棍轻点沙地，一圈圈划出弧线，像是在计算时间。
风越来越大，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十三座石塔的红光忽明忽暗，如同呼吸。
林风忽然睁眼，右手并指如剑，凌空一划。
一道极细的剑气贴地而出，沿着他之前画下的记号线疾驰，直奔第一座石塔。与此同时，他左手猛地抽出掌心金针，反手刺向自己肩井穴。
剧痛让他额头冒汗，但也让真气瞬间提速。
剑气命中石塔的刹那，整座塔剧烈震颤，红光骤然熄灭。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他以自身为引，用金针调控真气流向，每一击都精准打在塔基薄弱处。
六座塔灭。
七座。
第八座时，阵法终于反击。一股黑气从地下冲出，缠上他的右腿，皮肤瞬间变得青紫。
林风闷哼一声，却没有停下。他咬破舌尖，借痛意保持清醒，继续引导剑气。
第九、第十、第十一。
只剩下两座。
最后一根金针还躺在他指间，沾着血。
他抬起手，正要掷出——
远处传来一声钟响。
不是实体的钟，像是从人心深处敲出来的。
林风的手僵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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