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踩断的那根枯枝还卡在鞋底，他没低头去弄。达摩洞前的地砖比藏经阁底下更烫，像是有人在下面烧火，热气顺着脚心往上爬。他背靠着石壁站定，掌心贴着岩面，能感觉到里面有一股低沉的震动，像老牛反刍时喉咙里的响动。
十二个护法僧从四面围上来，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一颤。他们站成一圈，双手合十，嘴里念着听不清的经文，声音叠在一起，压得人耳膜发胀。林风知道这阵势不能硬闯，铜人阵是机关，金刚伏魔圈是活人练的功夫，一个比一个难缠。
他喘了口气，肋骨那儿还在疼，刚才那一跃拉伤了旧伤。可眼下不是喊疼的时候。系统界面忽然跳出来：【检测到《太极剑》无招意境，是否融合？】
“融合。”他低声说。
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人往他天灵盖倒了一瓢温水。不痛也不晕，就是突然想不起自己会什么招式了。紫薇软剑还在鞘里，但他现在连拔剑的理由都想不出来——为什么要拔？对方还没动手，你先亮兵器，那就是你凶。
他把手从石壁上挪开，轻轻按在剑柄上，不动。
方丈就在这时候走出来的。没人给他让路，可人群自然分开一条道。老头儿穿着灰布僧衣，手里一串佛珠，走得慢，但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口上。
“你闯我藏经阁，打伤护法僧，还想进达摩洞？”他说话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梵音。
林风摇头：“我没打人，是你们追我。”
“那你为何来此？”
“我想看看洞里有没有答案。”
“什么答案？”
“怎么让一把剑不用出鞘，也能让人退后三步。”
方丈笑了下，眼角皱纹堆起来，像个晒干的橘子皮。然后他抬手，佛珠一抖，十八颗珠子齐齐弹出，分成三排，呈品字形射向林风面门。
速度快，劲道足，换个人脑袋就得被打成筛子。
林风没闭眼，也没抬手挡。他只是把头微微一侧，让第一颗珠子擦着颧骨飞过，同时脚下挪了半步，正好踩进第二波与第三波之间的空隙。那瞬间他忽然明白了——这不是攻击，是试探。珠子之间有间隔，节奏有呼吸，就像潮水涨落，总有间隙。
他等的就是这个“间”。
右脚往前一滑，左肩下沉，整个人像片瓦斜插进去。剑不出鞘，只用剑尖轻轻一点，正中其中一颗佛珠侧面。那一击没用力，反倒顺着珠子旋转的方向加了点巧劲，像是推了一把。
那颗珠子猛地拐弯，撞向旁边一颗，连锁反应立刻炸开。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十八颗珠子互相撞击，有的落地滚远，有的反弹回飞，竟有五六颗直冲方丈而去。
老头儿不慌不忙，袖子一扬，那些珠子全被卷进衣摆，再落下时已回到他掌心，一颗不少。
“有意思。”他说，“你能借力，还能改力道方向。可你知道少林七十二绝技最难融的是哪一门？”
“哪一门？”
“不是《易筋经》，也不是《洗髓经》，是‘不动心’。”他顿了顿，“功夫可以偷，可以抢，可以悟。可心要是动了，什么都留不住。”
林风没接话。他现在脑子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血脉流动的声音。刚才那一拨融合还没完全稳住，体内真气像是被人重新编过队，走的不是原来的路子，但奇怪的是，居然不堵。
他试着把注意力放在剑上，不是想着怎么出剑，而是问它：你想怎么动？
剑没回答，但他手腕微微一震，像是有了回应。
方丈又开口：“再来。”
这次他没用佛珠，而是往前踏了一步。就这么一步，十二护法僧同时睁眼，掌心翻转，十二道劲风交织成网，朝林风压来。空气都被挤得变了形，地面青砖一块块翘起，裂缝如蛛网蔓延。
金刚伏魔拳真正发动了。
林风往后一靠，脊背紧贴石壁。他知道退无可退。这一招要是接不下，别说进洞，命就得留在这里。
他闭上眼。
耳边全是风声、诵经声、掌力撕裂空气的尖啸。可就在这些声音最密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动静——像是雨滴落在池塘边的第一声轻响。
那是破绽。
他猛然睁眼，左手虚引，右手持剑缓缓划出一道弧线。不是攻，也不是防，更像是在画一个圆。剑尖走过的地方，空气仿佛被熨平了，原本狂暴的劲风遇到这道弧线，竟开始绕着走，一点点被引向地面。
护法僧们的掌力越强，反作用在地上的震荡就越明显。有两人脚下一滑，阵型微乱。
林风趁机变招，剑尖由缓转急，由守转导，将一股股外来的劲力顺着经脉引入体内，再通过脚底排出。这手法他自己都没想到，像是身体记得某段早已遗忘的功夫。
方丈眼神一亮：“万川归海？你从哪儿学的？”
“没人教。”林风吐出两个字，嘴角渗出血丝。强行引导这么多劲力，内脏已经受损，但他不能停。
他继续画那个圆。
一圈，两圈，三圈……每一次循环，阵法的节奏就被打乱一分。护法僧们的合击开始错拍，有人提前出掌，有人延迟收势，原本密不透风的劲网出现了缝隙。
方丈忽然大笑起来，笑声洪亮，震得洞口碎石簌簌掉落。
“好！好一个‘以意引气，以气带剑’！”他一挥手，“散阵！”
十二护法僧立刻收势，后退三步，重新合十而立，仿佛刚才那场生死对决从未发生。
林风站在原地，剑仍指着地面，手肘微微发抖。他赢了？还是对方放水？
“你可以进去了。”方丈说，“达摩洞不拦求道之人。”
林风没动。他总觉得不对劲。太顺利了，顺利得像是被人牵着走。
方丈转身要走，袖口一滑，掉出半枚玉佩，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响。他没捡，也没回头，只留下一句：“有些东西，进了洞才知道要不要拿。”
林风低头看了眼那玉佩——断裂处参差，像是被人硬掰开的，一面刻着“仁”，另一面模糊不清。
他弯腰想捡。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玉佩的刹那，达摩洞深处传来一阵金属摩擦声。
咔、咔、咔。
像是十把剑同时出鞘。
紧接着，十道黑影从洞中疾冲而出，速度快得几乎拖出残影。他们全都蒙着脸，手持寒光闪闪的长剑，目标明确——直取林风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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