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的意识,如同一叶扁舟,在戚承影将军记忆所化的、充斥着血海冤屈的惊涛骇浪中,即将彻底倾覆。
金殿构陷的冰冷、诏狱酷刑的绝望、刑场诀别的悲怆,以及那最终凝聚成的、足以焚尽一切的千古恨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撕扯着他的灵魂边界。
自我正在飞速消融,即将被那古老的怨念吞噬、同化。
定魂罗盘的光晕已缩至仅能护住心脉的一点微光,哀鸣不止。
而右臂的污染印记,却在同源而更古老的怨气滋养下,灰蓝色光芒大盛,蠢蠢欲动,既像是渴望吞噬这顿“大餐”,又像是在进行某种危险的共鸣与蜕变。
就在这万劫不复的边缘——
“嗡!”
三道温暖、精纯、带着盎然生机的紫色流光,如同划破永夜的三颗星辰,悍然穿透了怨念力场的屏障,精准地刺入王平头顶的百会、神庭、风府三大要穴!
是黄曼的定神紫金针!
针尖蕴含的,不仅是黄曼毕生修炼的、最为精纯平和的医道真元,更凝聚着她以自身精血为引、以秘法催动的守护意念与清明道心!
这股力量,如同在燃烧的油锅中投入了一捧清冽的甘泉,虽然瞬间被怨恨的怒火蒸发大半,却也在王平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中,强行开辟出了一小块立足之地!
“王平!守住本心!念诵《清静经》!引导我的真元,固守灵台!” 黄曼清冷而急切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穿透层层怨念的咆哮,直接响彻在王平的心灵深处!
这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熟悉的信任,将王平从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中猛地拽回了一丝清明!
“曼……姐……”王平的意识发出微弱的回应,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遵循着黄曼的指引,开始在心中艰难地默诵巡夜司基础的心法口诀,同时竭力引导着那三股虽微弱却坚韧无比的紫色真元,流向自己几乎溃散的识海核心。
过程凶险万分!戚将军的怨念如同被激怒的洪荒巨兽,更加疯狂地冲击着这外来的“入侵”力量。
黄曼的真元在快速消耗,她的脸色透过法术连接传来的感应,已是惨白如金纸,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反噬之苦。
但正是这内外交攻下的片刻喘息,让王平抓住了唯一的机会!
就在意识稍微凝聚的刹那,王平没有选择盲目地防御或对抗那滔天的怨念——那无异于螳臂当车。
相反,他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举动!
他放弃了“排斥”,转而尝试“引导”和“理解”!
他将残存的共情力,不再是散乱地承受冲击,而是凝聚成一道极其纤细、坚韧的“丝线”,循着怨念洪流中最痛苦、最核心的那股情绪——对“真相”与“公道”的极致渴望——逆流而上,小心翼翼地避开水滴石穿般的恨意,直刺源头!
他不再试图告诉戚将军“冷静”或“安息”,而是用尽全部意念,发出了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充满悲悯与共鸣的呐喊:
“戚将军!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的冤屈!看到了金殿上那封假的密信!看到了那个暗蓝色的乌鸦印记!”
这一声呐喊,如同惊雷,炸响在混乱的记忆漩涡之中!
轰——!!!
整个怨念洪流剧烈地、前所未有地震荡了一下!
那毁灭一切的恨意,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嗯,貌似有效!
王平精神大振,不顾灵魂撕裂般的痛楚,继续将意念传递过去,不再是旁观者的安慰,而是代入者的愤慨与追寻:
“那不是简单的构陷!是阴谋!是有更黑暗的东西在背后操纵!赵孟谦可能也是棋子!他们需要你的冤屈!需要你的恨!”
“告诉我!将军!除了那封信,你还发现了什么不寻常?那些幕后黑手,还有什么特征?”
“我不是来净化你,也不是来利用你!我是来弄清楚真相的!是为了不让你的血白流,不让这阴谋继续得逞!”
每一句质问,都直指戚将军执念最深处的不甘与疑惑!
王平不是在否定他的恨,而是在认可他的恨有其根源,并试图与他并肩,去寻找那根源背后的黑手!
这一次,反馈而来的不再是单纯的痛苦洪流。
在那无边恨意的深处,一道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碎片,如同深海中浮起的记忆水晶,主动投向了王平的意识:
边关军帐,孤灯如豆。
戚承影独坐于简陋的军帐中,身前摊开一封刚刚截获的北漠密信。
信的内容无非是寻常的兵力调动,并无太大价值,但他仍习惯性地审视每一个细节。
帐外寒风呼啸,吹得牛皮帐幕噗噗作响,烛火随之摇曳,在信笺上投下晃动不安的光影。
他的目光原本掠过信尾那个代表北漠某部族的常见火漆印,正要合上信笺,指尖却骤然一顿。
借着烛光某个特定角度的折射,他敏锐地注意到,在那枚粗犷的火漆印边缘,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竟有一个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暗蓝色印记——形似一片扭曲的鸦羽!
这印记……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攫住了他。
这与他后来被构陷时,那封作为“铁证”的假密信上火漆印边缘的某个特殊痕迹,何其相似!
尽管眼前这个更加微小、颜色更淡,几乎融入火漆的纹路,但那独特的形态和那股子非属人间的、过于精致的邪气,却如出一辙!
当时,他只以为是两国文书往来中某种不为人知的防伪标记变体,或是工匠无意间的瑕疵,并未深究,战事繁忙,转眼便抛诸脑后。
当时……为何如此大意?!若深究下去……一股迟来了数百年的、冰锥刺骨般的懊悔与寒意,瞬间穿透时空,席卷王平的意识。
押解途中的深夜驿站,风雨凄迷。
他身负沉重枷锁,靠坐在冰冷潮湿的墙角,浑身伤痛与心力交瘁让他意识模糊。
驿站破旧的木板门外,传来压得极低的交谈声,是负责押解他的两名军官。
他们的语气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仿佛在谈论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
“……这次的事,邪门得很……听说有‘上面’的大人物插手,不然哪能这么快就定了性……”
“嘘!慎言!你我不想活了?没看见连宫里来的天使都……那些‘乌鸦’……”
话音到此,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戛然而止,只剩下窗外更急促的风雨声。
乌鸦?……是了……记忆的碎片被触动,那些前来宣旨、神色冷漠的太监,他们华美宫装的袖口隐秘处,似乎确实用银线绣着某种难以辨认的、类似飞禽的暗纹……
当时只以为是宫廷惯例,如今想来,那图案的轮廓,竟与那火漆印上的鸦羽隐隐对应!一股混杂着震惊与彻骨冰寒的惊悸,狠狠攥住了王平的心神。
诏狱深处,临刑前夜,地狱般的煎熬。
他因重伤和毒药的折磨,持续高烧,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沉浮。
就在一次最深沉的昏迷边缘,他恍惚“看”到——牢房那扇沉重、布满污秽的铁门,竟如同虚设般,穿透了一个笼罩在完全漆黑、质地奇异的长袍中的身影。
那身影无声无息地滑到他的面前,静立不动。兜帽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完全看不清面容。
然而,一股绝非人类所能拥有的、极致冰冷与虚无的气息,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与诏狱本身的污浊、血腥气息格格不入,带来一种更高级别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
身影似乎微微俯身,贴近他耳边,用一种非男非女、毫无波澜的诡异腔调,低语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合格的种子……怨恨……滋养……”
随后,那身影便如鬼魅般淡化、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高烧和濒死的痛苦让他以为这只是意识混乱产生的幻觉。
那不是梦!那股气息……那股纯粹为了毁灭与掠夺而存在的冰冷……和现在这些黑衣人身上的味道……好像?难道是归墟!
一种跨越数百年的真相被揭开的惊悚战栗,与当年被忽略的致命细节所带来的滔天悔恨,如同两道闪电,交击在王平的意识深处!
这些尘封已久、被漫长恨意深深掩埋的碎片化线索,此刻伴随着戚将军残存意识中,那丝一直被滔天怨气压制的、最原始的惊疑与探究欲,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向王平的感知!
“呃!”王平闷哼一声,意识受到强烈冲击,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痛苦,更夹杂着一种接近真相的战栗与明悟!
也就在这一刻,那一直疯狂攻击的怨念洪流,威力骤然减弱了三分!那股毁天灭地的恨意中,似乎分离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审视与……迟疑?
青铜棺椁的剧烈震颤,也随之平缓了一丝。
一直拼命维持金针渡魂、嘴角溢血的黄曼,立刻感受到了这微妙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
“有效!王平!继续!”她不顾自身伤势,将最后一股真元渡了过去!
魏子腾也看到了希望,大吼道:“平哥!顶住啊!”
成功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
但王平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要让这位含冤数百年的将军真正“听”进他的话,还需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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