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下室里,煤油灯的光晕将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投射在那张摊开的巨大图纸上。
每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我的指尖顺着图纸上那条猩红的线条缓缓移动,最终停在标注着“南京”的那个端点上。
“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破坏。”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锥子,刺入每个人的耳膜,“他们要借我们百姓心中对‘华夏正统’的执念,将那尊尚未归位的第四鼎,彻底扭转成一个吞噬国运的‘献祭中枢’。”
我抬起头,扫过王掌柜煞白的脸、赵铁匠紧锁的眉头,还有小桃那双含着泪光的眼。
“一旦南京的第四鼎被完全逆转,这套管线就会像一条毒蛇的血管,将那污秽的力量瞬间输送到其余三鼎,逆向激活它们,最终……让那个潜藏在幕后的伪神,吞噬整条龙脉,在这片土地上登基,成为所谓的‘人间天照大神’!”
“狗娘养的畜生!”阿福一拳砸在旁边的木箱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顾先生,那咱们就抢在他们前头,把那三尊鼎扶正了!我带人去,就算是拿命填,也得把鼎给扳回来!”
我缓缓摇头,目光中透出一丝苦涩:“不行,阿福。这三尊鼎与我的命格早已相连,扶正古鼎需要耗尽我全部心神。万一我在归位途中身死,鼎灵失去最后的约束,彻底失控,反而会成为那伪神最滋补的养料,加速整个龙脉的崩溃。我们不能赌。”
室内的气氛愈发压抑。绝望,像地下室的潮气一样,开始悄悄蔓延。
“所以……”我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我们不能硬拼。我们得另辟蹊径,得让他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败了,实则……将计就计。”
我的目光转向王掌柜:“王掌柜,我要你连夜发动所有能发动的伙计,用最快的速度赶制一批‘假香灰包’。记住,里面不用符纸,给我往死里掺雄黄粉,再混进安神丹的碎屑。对外就宣称,这是我顾某人最后炼制的‘破阵专用符灰’,数量有限,是咱们最后的希望。”
王掌柜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重重点头:“先生放心,就算把我的棺材本都搭进去,今晚全城的药铺都别想睡个安稳觉!”
“赵铁匠,”我又看向那个沉默寡言的汉子,“你和阿福去一趟西直门外,那里有个废弃的兵工厂。找到里面的旧锅炉,我要你在锅炉内胆里,用铜片给我搭建一个简易的共振腔,必须能模拟出古鼎被催动时那种低沉的嗡鸣。”
赵铁匠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先生是想……造个假动静?”
“对,动静要大,要像那么回事。”
最后,我的视线落在了小桃身上。
她的脸色比灯光还要苍白,却倔强地挺直了脊梁。
我放缓了声音:“小桃,这件事,你最关键。”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要你……录下自己唱戏时,最虚弱、最力不从心的一段哼唱。”我的话像刀子一样,我知道这有多残忍,“然后,把它剪辑进一段最哀婉的戏文里,就用你那出最拿手的《霸王别姬》。通过电台,通过所有能用的渠道,把这段声音散播出去。我要全北平城,不,全天下都听到一个消息——顾道士为护龙脉已油尽灯枯,那护国之声,即将断绝。”
小桃的身体微微一颤,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但她却笑了,笑得凄美而决绝:“先生,您放心。这场戏,小桃一定给您唱得比虞姬自刎还要真。”
三日后,北平的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日军的侦察机像一只贪婪的秃鹫,在我们头顶盘旋。
德胜门外,一场盛大的“告别祭典”正在上演。
数千名百姓跪伏在地,哭声震天。
人群中央,我那件常穿的青布道袍被高高挂起,正被投入熊熊燃烧的火盆。
小桃一身麻衣,跪在最前方,哭得撕心裂肺,那哀婉的唱腔顺着寒风传出老远,闻者无不落泪。
没有人知道,那两尊被无数双眼睛“见证”着失去光泽的古鼎,只是赵铁匠用铜皮敲出来的空壳。
真正的国之重器,早已被我藏进了他家祖传的地窖暗格之中,与世隔绝。
当晚,好戏终于开场。
紫禁城的地底深处,传来一阵比闷雷还要压抑的轰鸣。
紧接着,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从地脉中冲天而起,仿佛一条挣脱束缚的墨色恶龙,在皇城上空盘旋咆哮。
我知道,敌人的“神隐组”已经全面启动了逆向归位程序,南京那尊作为“献祭中枢”的第四鼎,彻底翻转了!
他们上钩了。
就在他们以为胜利在望,准备开始享受盛宴之际,我已如鬼魅般潜入了那条地下管线的第一个节点——景山下方的明代水银库旧址。
这里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水银混合的腥甜气味。
脚下的石阶湿滑无比,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而在水银库的最深处,一口巨大的竖井出现在我面前,井壁上刻满了早已废弃的符文,这便是“龙脊引脉管”的中枢控制井。
我没有丝毫犹豫,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瓶中,是用小桃的发丝和我的精血一同提炼出的“声引命格”精华,它如同一滴活着的红宝石,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
我咬破指尖,将自身精血混入其中,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那冰冷的井壁上迅速刻下了一道极其复杂的“乱频扰脉符”。
这道符文不会阻止能量通过,但它会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能量洪流中制造出致命的紊乱。
做完这一切,我又取出一枚雷火符,贴在了主管道最脆弱的接口处。
我设下的触发条件极为苛刻——只有当四鼎的鼎灵同步率超过七成,能量达到峰值的那一瞬间,这枚符箓才会引爆。
我要的不是简单的破坏,而是在他们最接近成功、心神最放松的那一刻,引爆一场席卷整条管线的内部震荡,彻底切断能量传输!
一切布置妥当,我迅速退至一处预设的安全区域,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然而,就在我心神刚刚沉静下来的一刹那,胸口的护身玉佩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烫得我胸口一阵灼痛。
一幅模糊的画面瞬间涌入我的脑海:那是在遥远的川西栈道,崇山峻岭之间,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正围着那尊被日军层层封锁的第三鼎,手里拿着破锅烂盆,声嘶力竭地敲打着,口中高唱着激昂的《杨家将》。
那不成曲调的歌声,那杂乱无章的敲击声,本是凡俗之音,却在这一刻,竟与我早前在鼎身周围布下的“导愿漩涡”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共振!
刹那间,画面中那尊被重重铁索和符咒封锁的古鼎,竟微微一颤。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其中一只鼎足,竟自行向旁边挪移了不过半寸的距离,重新对准了那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地脉正轴!
是他们!
是这些最淳朴的百姓,用他们最真挚的诚心,短暂地唤醒了鼎灵那一丝沉睡的自主意识!
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
他们不懂什么道术,不懂什么龙脉,但他们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告诉我什么叫“不屈”。
而此刻,玉佩的灼热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紧迫感。
我心中猛地一算,距离敌人计划中的“登神大典”,只剩下不到十二个时辰……
敌人的计划是引动“执念”,而百姓们展现的,却是更纯粹的“信念”。
一个阴毒,一个浩然。
我的布置是釜底抽薪的暗棋,而他们的行为,却是一面迎风招展的战旗。
暗棋,需要战旗来引动。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瞬间成型。
躲藏和欺骗已经不够了,我需要一束光,一束能刺穿这沉沉黑夜、让所有人都看到的光。
我需要一个信号,一个所有北平城里的百姓,所有还在挣扎的同胞,甚至于那些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敌人,都能清清楚楚看见的信号。
我猛地睁开双眼,目光穿透黑暗,望向了西北方。
在那里,有一座全城最高的建筑,白日里俯瞰尘世,黑夜中静待黎明。
我的身体化作一道残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处地下节点。
既然敌人把舞台设在了地底,那我就把战场,搬到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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