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破碎的玉佩,像一块烧尽的死灰,在我掌心散发着最后的余温。
可就在那死灰之下,一种前所未有的生命感,正破土而出。
它很微弱,像初生婴儿的第一次呼吸,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蛮横,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脉。
风声重新灌入耳朵,吹散了长城残垣上的灰烬,卷起漫天沙尘,如同一场迟来的哀悼。
远处村庄里,死寂被打破,一声鸡鸣划破长空,紧接着是犬吠,孩童的哭闹,还有……人声。
一个苍老的声音顺着风飘来,带着哭腔,喃喃自语:“他刚才喊我了……老婆子,开门……真真儿的,是我家那口子……”
我心头剧震,扭头望去。
那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怀里抱着个还在襁褓里的孙子,正对着自家空无一人的门槛说话。
她的男人,我记得村里人提过,七年前就死在了黑煤窑的塌方里,连尸首都找不全。
钟声不是消失了。
它没有被吞噬,而是像一场无声的春雨,渗进了这片土地,沉进了每一个不愿跪下的骨头里。
它唤醒的,是埋在人心最深处的执念和记忆。
它像一颗种子,在亡魂的呼唤和生者的思念中,悄然落土,只等一个时机,便要破土发芽。
“你的伤。”
韩九娘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她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此刻也翻涌着一丝难掩的震撼。
她递过一个水囊,指了指我的脸。
我抬手一抹,指尖一片黏腻的血红。
刚才那三秒钟的对抗,几乎震碎了我的五脏六腑。
我摇了摇头,示意无妨,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玉佩。
它不再是爷爷留给我的那个温润信物,更像一块刚从地心挖出的、冷却了的星核。
里面的搏动越来越清晰,一下,又一下,仿佛与我自己的心跳遥相呼应。
就在指尖与玉佩残破的边缘接触的刹那,一段尘封的记忆轰然炸开。
那是爷爷离开前的最后一晚,他铺开一张泛黄的堪舆图,图上朱砂笔描绘的,正是华夏北方龙脉的走向。
他枯瘦的手指点在太行山脉中段一处褶皱上,长叹一声:“痴儿,记住。钟声能醒民魂,是为聚气。但聚气之后,便要防着贼人……毁根。”
毁根!
我猛地攥紧了玉佩,那股微弱的搏动仿佛受到了牵引,在我脑海中投射出一个模糊的方向。
我豁然抬头,望向西南。
那里,是连绵不绝的太行山,是地图上标注的巨大断裂带——更是爷爷口中,华夏三条主龙脉的交汇之所!
“驾!”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赵铁锤那魁梧的身影像一尊移动的铁塔,卷着烟尘冲上了长城。
他翻身下马,一只泥泞的军靴上还沾着暗红的血迹,显然是一路搏杀过来的。
他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就从怀里掏出一份被汗水浸透的电报和地图,声音嘶哑地吼道:“北平特务站拼死截获的密电!小鬼子的‘观星阁’,启动了一个代号‘断脊’的计划!”
他一把将地图拍在残破的城砖上,一根粗壮的手指重重地戳在太行山深处一个叫“龙泉峪”的地方,“他们要在春分之前,用最新式的炸药,炸穿龙泉峪的地穴,引出地下的火山毒气,彻底冲垮咱们的龙脉气眼!”
地图上,七个被红圈标注出的地点,像七根钉子,死死地钉在了太行山的心脏部位。
赵铁锤咬着牙,声音里透着一股血腥气:“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抓了数千名劳工,以修建秘密工事为名。每一个施工点完工,就将劳工活埋填坑,再立上一根镇压符桩……我派人抢回来一块碎片,上面的鬼画符,跟之前伪观里那些玩意儿,同出一源!”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烧焦的木牌,上面刻着的符文扭曲而邪异。
我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那不是什么鬼画符!那是我茅山派的禁术——《镇岳诀》!
《镇岳诀》本是祖师爷用来镇压山中妖邪、稳固地脉的无上法门,讲究的是“顺势而为,相生相济”。
可日本人不知用了什么邪法,竟将这套符诀逆向篡改,化“镇”为“噬”,化“生”为“杀”,炼成了一套歹毒无比的“噬脉蛊阵”!
他们这是要用我华夏的术,来断我华夏的根!
当夜,我就在这长城废墟之上,设坛推演。
没有朱砂,没有黄纸,我以随处可见的香灰为山川,以几枚铜钱作气眼,借着怀中玉佩与那龙脉最后一点微弱的共鸣,布下反溯之阵,试图窥探敌人的真正目的。
韩九娘持剑护法,守在一旁。
夜风呼啸,吹得我破烂的道袍猎猎作响,可坛上那堆代表太行山脉的香灰,却纹丝不动。
我将全身的精气神都灌注其中,意识仿佛沉入无边地底,与那庞大而沉睡的龙脉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韩九娘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我从入定中惊醒,睁眼看去,只见坛上的香灰,竟在无风的情况下缓缓蠕动,自行聚拢,最终拼凑出四个古朴的篆字。
血养龙,人承运。
一瞬间,我全明白了。
炸穿地穴,引出毒气,毁掉的不仅仅是山川地势。
敌人真正要摧毁的,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与这片土地之间,那份世代相传、血脉相连的羁绊!
他们不怕死人,再多的尸骨也只会滋养这片土地。
他们怕的,是活人心中那股“此地是我家,此根不可断”的愿力!
他们要让这片土地变成绝地,让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百姓,闻风丧胆,背井离乡,从此沦为无根的流民,精神上彻底垮掉。
这才是“断脊”的真正含义——断掉一个民族的脊梁骨!
而唯一能对抗这种歹毒计策的,不是更强的符箓,也不是更厉害的法术,是“扎根的人”。
我猛地站起身,撕下道袍的下摆,在篝火上烧成一捧黑灰。
然后,我咬破指尖,将自己的鲜血滴入灰中,用手指为笔,在那块破布上写下了第一封《寻脉书》。
“告燕赵大地父老乡亲:凡曾在子时三刻,面朝北方,于心中默念‘我不跪’三字者,请于春分之夜,点亮家中灶火,面朝太行方向,叩首三次。不必念经,不必焚纸,只需在心中默念一句——列祖列宗在上,子孙xxx,在此守土。”
我将这封用血和灰写成的信,郑重地交给赵铁锤:“动用你所有的关系,把它送到山西、河北的每一个村庄,送到每一个愿意相信的人手里!”
赵铁锤重重地点头,翻身上马,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抬头望向西南方那片沉沉的黑暗,就在这时,怀中玉佩深处的那一丝悸动,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比灼热,仿佛在回应一个跨越千里的古老盟约。
也就在同一时刻,千里之外,太行山龙泉峪最深处。
一口被巨石和符箓封印了上百年的古井,其光滑如镜的井壁上,一道极淡的掌印,正缓缓浮现。
那掌印的纹路,与我此刻攥着玉佩的右手,分毫不差。
那是二十年前,我初窥门径,下山历练时,误入一处灵穴,在其中闭关修炼时,无意间留下的印记。
我深吸一口气,夜风冰冷刺骨,却吹不散我胸中的烈火。
韩九娘走到我身边,轻声问:“我们怎么过去?”
我看着那片被黑暗笼罩的群山,那里有日军的重重封锁,有严密的哨卡,还有那七座正在吞噬生命的活人墓。
“他们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我缓缓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即将出鞘的锋锐,“但他们不知道,那地方,我比他们更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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