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阴冷的潮气像是无数只无形的手,抓挠着我的皮肤,试图钻进我的七窍。
空中盘旋的乌鸦发出沙哑的哀鸣,它们的影子在扭曲的光线里被拉得又细又长,仿佛一道道悬在头顶的绞索。
死气锁空,这些扁毛畜生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只能在绝望中绕着圈子,直到力竭坠落。
三十里,对于全盛时期的我来说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但现在,这三十里路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敌人的阵法已经布下,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只等着我一头撞进去。
我体内的道基崩毁过半,那条赖以为生的赤脉细若游丝,别说引动星辉,就连最基础的五行符箓都难以催动。
强闯,无异于以卵击石。
就在我几乎要陷入绝望之际,眼角的余光扫到路边一处小小的土丘。
那是一座新坟,坟头的土还是湿润的,带着一股新翻出来的腥气,可最诡异的是,墓碑上光秃秃的,一个字都没有。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一个尘封已久的名词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避劫冢!
爷爷曾经叼着旱烟杆,眯着眼睛告诉我,天下大乱,人命如草芥的时候,有些懂门道的奇人异士会为自己提前修一座空坟。
这不为别的,就为在生死大劫来临之际,能有个瞒天过海的去处。
在天地“点名”的钟声敲响之前,将自己活埋进去,便能暂时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躲过那致命的一击。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型。
我猛地回头,看向那头一直默默跟着我的老骡子,以及它背上那口漆黑的榆木棺材。
那是爷爷留给我的,说是他自己百年之后用的,却被我一路从关外背到了这里。
或许,这正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我不再犹豫,快步走到骡子身边,解下绳索,将那沉重的棺材卸了下来。
赵铁锤跟在我身后,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满脸都是困惑和担忧,但他什么也没问。
我用工兵铲撬开那座空坟,泥土簌簌落下,露出一个刚好能容纳一口棺材的土坑。
我没有将棺材正着放进去,而是将其倒扣着,稳稳地嵌入土坑之中。
然后,我抓起铲子,将挖出来的土重新填了回去,一层一层地夯实,直到坟头恢复原状。
唯一的不同是,一根中空的竹管从坟头下延伸出来,藏在旁边的草丛里,像一条苟延残喘的毒蛇。
这不是简单的藏身,这是道家里最凶险的秘术之一——假死葬。
借坟茔的死气遮蔽自身的生机,模仿一个真正的死人,骗过那些正在搜寻活物的邪祟和术法。
但此法的凶险之处在于,施术者必须主动封闭五感,将心跳和呼吸压制到最低,与真正的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一旦心神失守,或是被外力惊扰,假死就会变成真死,永世不得超生。
我撕下身上那件破旧道袍的内衬,咬破指尖,以残存的赤脉精血为引,在棺材的内壁底部,也就是我躺下后正对着我后背的地方,飞快地画下了一道微缩的“蛰龙阵”。
这阵法本是用来陷入深度沉睡,延年益寿的,但此刻,我却要用它来引导地下那紊乱却磅礴的地气,以最野蛮的方式冲刷我残破的经脉,借此修复我那崩毁的道基。
不成功,便成仁。
一切准备就绪,我将赵铁锤叫到身边,从怀里掏出那张画着韩九娘藏身地点的方位图,塞进他手里,又递过去一枚刻着符文的铜铃。
“铁锤,这图你收好。三天,如果三天之后我没有从这坟里出来,你就到三十里外的河口,摇响这枚铜铃三下,它会引来河水倒灌这片坟地。记住,一定要把我冲出来,是死是活,都不能让我闷死在这儿。”
赵铁锤瞪着一双牛眼,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哆嗦着:“先生……你就这么信这破土堆能救你的命?那帮东洋杂碎的手段,我们是见过的!”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忠诚和焦急的脸,忽然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信土,不信神,我只信人还没死透的时候,不该认命。”
说完,我不再给他追问的机会,一个翻身,从那条预留的缝隙钻进了倒扣的棺材里。
最后,我伸出手,将最后一块盖板合上。
“哐当”一声。
世界瞬间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地下七尺,万籁俱寂。
泥土的气息混杂着榆木的清香,钻进我的鼻腔。
我按照《蛰龙诀》的心法,开始运转体内那仅存的一丝残息。
剧痛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每一寸经脉都像是被烧红的铁钎穿过,又被淬了毒的刀子反复切割。
我死死咬住牙关,连一声闷哼都不敢发出。
胸前,那枚爷爷留下的玉佩微微发烫,却始终没有像往常一样浮现出任何文字。
它似乎也被我这“伪死”的状态所蒙蔽,沉寂了下去。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我不知道过了一天,还是一瞬。
就在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快要被无边的痛苦吞噬时,头顶的泥土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有脚步声!
不止一个!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心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脚步声在我的坟头停下,接着,一阵低沉的交谈声透过泥土和木板,模糊地传了进来。
是东瀛口音!
“……此处死气浓重,却无半点魂痕,也没有新魂入地的迹象……怪哉。”一个声音带着疑惑。
“哼,管他是什么。执槌者必定会去河口,那里才是他的死地。我们只需守株待兔即可,不必在这种荒坟上浪费时间。”另一个声音充满了不屑和冷酷。
脚步声再次响起,似乎要离开。
我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见那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布下‘拘灵幡’吧。任何活物只要靠近这片区域,都会被瞬间抽干魂魄,成为我们的耳目。”
我听见几声闷响,像是旗杆插入泥土的声音,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七杆拘灵幡,围成绝杀之阵,别说是我,就是一只耗子,也别想从这地下钻出去。
他们在坟前彻底布下了天罗地网,而我,就躺在这张网的最中心。
冷汗早已浸透了我的里衣,我却连一丝一毫的动作都不敢有。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我体内那条一直被剧痛折磨的赤脉,忽然毫无征兆地轻轻一跳。
这一跳,并非来自我的催动,而是与我身下的棺材木板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我猛然惊觉,脑中如同一道闪电划过!
这榆木……这口棺材的木料,竟是百年前修建河口那座禹王庙时,用来镇压河妖的“镇梁木”!
它本身就蕴含着一丝微弱却纯正无比的禹王遗力,只是平日里沉寂不显。
此刻,在这地下深处,受我蛰龙阵引来的地气激发,那股沉睡百年的力量,正通过棺木,悄无声息地渗入我的经络!
我立刻闭目凝神,放弃了对体内残息的主动控制,转而将全部心神沉入感受那股来自镇梁木的温润力量。
它就像一条清凉的小溪,流过我被烈火灼烧的河床,所过之处,那撕心裂肺的痛苦竟在缓缓减退。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逐渐沉入一片幽深而温暖的黑暗之中。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爷爷。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站在波涛汹涌的黄河岸边,背对着我。
他手中仿佛握着一口看不见的钟,对着滔滔河水,轻轻对我说了一句。
“快了,孩子,快了。”
与此同时,棺外那被死气笼罩的世界,风声骤然变得尖利,那不再是单纯的风啸,更像是成千上万的人在歇斯底里地哭喊、在绝望地咆哮。
那蛰伏已久的赤脉,在我体内不再是一条游丝,它开始鼓动,像一条沉睡在河底即将苏醒的蛟龙,而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原本坚不可摧的棺盖,在我新生的力量感知中,竟开始变得像纸一样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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