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走后,公社大院里的气氛才算彻底缓和下来。
社员们围着沐添丁,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添丁,省里真给咱们五万块?”
“那可是五万啊!咱们村一年的收成都没这么多!”
“有了这笔钱,修路就不愁了。”
沐添丁摆摆手。
“钱是下个月才能到,现在还不能松气。修路的事明天就得开工,先用我自己的钱垫着。”
王书记站在台上,拿起喇叭喊了一嗓子。
“都听好了!修路明天正式开工,报名的到我这里来登记。工钱一天一块,包吃。但丑话说前头,谁要是偷懒耍滑,一分钱都拿不到!”
台下立刻排起了长队。
张二奎挤到沐添丁跟前。
“添丁,我也报名。”
“你?”沐添丁上下打量他。“你这身板行吗?”
“怎么不行!”张二奎拍着胸脯。“我虽然瘦,但有的是力气。再说了,你一个人管这么多人,没个帮手怎么行?”
沐添丁想了想。
“行,你跟着我。但不是干体力活,是帮我盯着工地。”
“盯什么?”
“盯着有没有人偷懒,有没有人搞破坏。”沐添丁压低声音。“王建国今天虽然被李明怼回去了,但他不会善罢甘休。修路的时候,说不定会派人来捣乱。”
张二奎脸色变了。
“他敢!”
“有什么不敢的。”沐添丁往外走。“你就盯紧点,有什么情况随时来找我。”
傍晚时分,沐添丁回到家里,刚进院子就看见孙大山蹲在门口。
“孙大哥,你怎么来了?”
孙大山站起来,手里拎着个布袋。
“添丁,我听说明天开工修路,我想来帮忙。”
“你不是报名了吗?”
“报是报了,但我想多干点。”孙大山把布袋打开。“这是我家里攒的一些粮食,不多,五十斤玉米面。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沐添丁愣了愣。
五十斤玉米面,对孙大山这样的家庭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孙大哥,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孙大山把布袋塞到他手里。“我入了股,就是自己人。自己人帮忙,天经地义。”
沐添丁拗不过他,只能收下。
“那行,这粮食我收下。但工钱该给你还是给你,一分不少。”
“好!”
送走孙大山,沐卫国从屋里走出来。
“添丁,我看这孙大山是个实在人。”
“是实在人。”沐添丁把玉米面扛进屋。“但也是个穷人。一百块对他来说,是全家的希望。我要是搞砸了,他这辈子就完了。”
沐卫国沉默了几秒。
“那你更得把事办好。”
“我会的。”
第二天一早,村口就聚了一百多人。
有公社的社员,也有外村来的。孙大山站在人群里,手里扛着锄头。
沐添丁站在台上,扫了众人一眼。
“各位乡亲,今天是修路的第一天。我把话说在前头,这活不轻松。十五里路,一个月修完,每天都得干到天黑。谁要是吃不了苦,现在可以走。”
人群里没人动。
“好!”沐添丁跳下台。“那咱们就开工!”
一百多人浩浩荡荡往山里走。
路是有的,但窄得只能过人,拖拉机根本上不去。沐添丁站在路口,指着前面的山坡。
“从这里开始,往上挖。路面要宽三米,深半米。挖出来的土石往两边堆,堆成路基。”
社员们开始动手。
锄头、铁锹、镐头,什么工具都有。有人挖土,有人搬石头,还有人用箩筐把土运到路边。
林杏花带着十几个妇女,在路边搭了个棚子,烧水做饭。
“添丁,水烧好了!”
沐添丁走过去,接过碗,喝了一大口。
“杏花,你这手艺可以啊。”
“少贫嘴。”林杏花白了他一眼。“快去干活。”
沐添丁笑着走回工地。
干了半天,路面已经挖出了一小段。虽然进度不快,但好歹有了个样子。
中午的时候,林杏花喊了一嗓子。
“吃饭了!”
社员们放下工具,围到棚子边上。
今天的饭菜很简单,玉米面窝窝头,白菜汤,还有一大盆咸菜。
但对社员们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添丁,这菜真够味!”
“是啊,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沐添丁坐在人群里,啃着窝窝头。
他心里算着账。一百个人,一天的伙食费至少要二十块。加上工钱,一天就是一百二十块。一个月下来,三千六百块。
自己手里的一万块,能撑三个月。
但如果王建国在这期间搞破坏,时间拖长了,钱就不够了。
正想着,张二奎跑过来。
“添丁,不好了!”
沐添丁站起来。
“怎么了?”
“村口来了一帮人,说是林业局的,要查咱们的砍伐许可证。”
沐添丁皱起眉。
“砍伐许可证?咱们又没砍树,查什么砍伐许可证?”
“我也不懂啊。”张二奎急得直跺脚。“那帮人现在拦着路,不让咱们继续干活。”
沐添丁放下碗,往村口走。
到了路口,果然看见五六个穿着制服的人站在那里。
领头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脸上挂着公事公办的表情。
“你就是沐添丁?”
“我是。”
“我是县林业局的。”男人掏出工作证。“听说你们在修路,我来检查一下。”
沐添丁接过工作证,看了一眼。
证件是真的。
“检查什么?”
“检查你们有没有砍伐许可证。”男人指着路边的几棵树。“修路要砍树,砍树就得有许可证。你们有吗?”
沐添丁扫了路边一眼。
那几棵树是有的,但都是些小树苗,根本不值钱。
“这几棵树碍着路了,不砍不行。”
“碍着路也得办手续。”男人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根据《森林法》第三十二条,砍伐林木必须申请采伐许可证。你们没有许可证,就是违法砍伐。”
沐添丁盯着他。
“这位同志,你确定要这么办?”
“我是依法办事。”男人把文件递过来。“这是停工通知书。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停工,直到办好砍伐许可证为止。”
张二奎在旁边骂了一句。
“放屁!这分明是找茬!”
“你说什么?”男人脸色一沉。“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找茬!”张二奎冲上去,被沐添丁拦住。
“二奎,别冲动。”
沐添丁接过停工通知书,看了一遍。
文件上写得清清楚楚,停工理由是“未取得砍伐许可证,涉嫌违法砍伐”。
他抬起头。
“这份通知书,是谁让你送来的?”
男人愣了一下。
“这是林业局的决定,跟个人无关。”
“是吗?”沐添丁笑了。“那我问你,这几棵树是什么树种?”
“这……这我怎么知道。”
“连树种都不知道,就说我们违法砍伐?”沐添丁把通知书还给他。“这几棵树是杨树,属于速生林,不在《森林法》保护范围内。砍伐速生林,不需要许可证。”
男人脸上闪过慌乱。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去县里查过。”沐添丁往前走了一步。“你要是真想查,麻烦先把法律条文搞清楚。别拿着错误的文件来吓唬人。”
男人额头冒出汗来。
“就算不需要许可证,那你们修路也得经过环评审批。你们有环评报告吗?”
“有。”
沐添丁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
“这是省林业厅批下来的项目审批文件。里面包括环评报告、土地使用证明、施工许可。你要查,随便查。”
男人接过文件,翻了几页,脸色越来越难看。
文件是真的,而且盖的是省林业厅的章。
“这……”
“怎么,还有问题吗?”沐添丁盯着他。“如果没问题,麻烦让开。我们还得干活。”
男人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那几个跟来的人也灰溜溜地走了。
张二奎吐了口唾沫。
“呸!王建国的狗腿子!”
沐添丁没说话。
他心里清楚,今天这事只是开始。
王建国不会就这么算了。
接下来的几天,工地上陆续来了好几拨人。
有说查消防的,有说查劳动保障的,还有说查税务的。
但每次都被沐添丁用各种文件和法律条文怼回去。
到了第五天,工地上终于消停了。
路面已经挖出了三里地,进度比预想的快。
社员们干活越来越有劲头,每天天不亮就上山,天黑才回来。
林杏花在棚子里忙活着,给大家做饭。
“添丁,再这么干下去,一个月肯定能修完。”
“但愿吧。”沐添丁擦了把汗。“就怕王建国还有什么招。”
话音刚落,村口又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
沐添丁心里咯噔一下。
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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