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河的夜，是被灯火点亮的。漕船首尾相连，像一条条发光的蜈蚣，在墨色的水面上缓缓蠕动。渔火零星，是散落的珍珠，随着波浪起伏。晚风带着水汽和淡淡的鱼腥味，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陈远沿着河岸踱步，脑子里还回响着白天相声园子里的喧闹和那些关于机械局的诡异段子。他需要理清思绪。
【环境监测：湿度78%，风速二级，适宜夜钓】
【建议：宿主是否考虑发展副业？】
“消停会儿。”陈远在心里对系统说，找了个僻静的河湾处停下，望着对岸机械局方向那片比其他地方更浓重的黑暗。
河面上，除了船只的灯火，似乎还有别的东西。偶尔有一两道幽蓝色的光晕在水下闪过，很快又消失不见，像是巨大的鱼类，又像是...别的东西。
“嘛玩意儿？看入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
陈远吓了一跳，扭头看见一个黑影坐在河堤上，手里握着根鱼竿。借着远处微弱的光线，能看出是个干瘦的老者，戴着破草帽，看不清面容。
“大爷，这么晚还钓鱼？”陈远搭话道。
“嘛晚不晚的，河王爷上班又不管钟点。”老者嘿嘿一笑，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小子，看你站这儿半天了，琢磨嘛呢？也想学姜太公？”
陈远在他旁边蹲下：“随便看看。听说这河里有...稀罕物？”
老者提了提鱼竿，线绷得笔直，却不见有鱼上钩的迹象：“稀罕物？可不嘛！这海河啊，深了去了。底下嘛都有，有沉船，有老城砖，还有...水鬼。”
“水鬼？”
“嗯呐！”老者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不是淹死鬼，是铁皮水鬼！不吃人，专吃...电！蓝汪汪的，夜里有时候能瞅见，跟机械局那边通着气儿呢！”
陈远心里一动：“机械局还养水鬼？”
“养？”老者嗤笑一声，“嘛养不养的，那是他们家看门狗！要不怎么叫‘机械局’呢？机械，机械，又机又械，机灵起来不是人，械起来更不是人！”
【启动深度扫描：目标人物】
【扫描中...遭遇未知干扰...失败！】
【错误代码：404_Authority_Not_Found】
【提示：权限不足，请充值VIp或购买‘老者身份dLc’】
陈远：“...”这破系统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
老者似乎完全没察觉陈远的走神，自顾自说着：“这天津卫啊，是块宝地，也是块邪地。九河下梢，嘛玩意儿都冲这儿聚。好的坏的，香的臭的，还有那不上不下的...都在这儿搅和。”
他忽然用力一提鱼竿，鱼线绷紧，发出轻微的嗡鸣，但钓上来的却不是鱼，而是一块沾着淤泥、闪着微弱蓝光的金属碎片。
“喏，说着了吧？”老者把碎片在裤腿上擦了擦，递给陈远，“水鬼拉的屎。拿回去玩儿吧。”
陈远接过碎片，入手冰凉，上面的蓝色纹路像是某种电路，但又完全不同。
“大爷您懂得真多。”
“多嘛多？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呗。”老者重新给鱼钩挂上饵——那饵也不是鱼虫，而是一小块发黑的肉干，“这机械局啊，是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膈应人。它那点心思，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它什么心思？”
“嘛心思？”老者斜了他一眼，“你是真不明白？天津卫的娃娃都明白！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这山水是嘛？就是咱这海河，咱这地气儿！”
他又甩竿入水，鱼线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看着吧，月晦之夜，准有好戏。到时候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是神是鬼——蹦出来看看！”
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
“得，老头子该回去喂猫了。”老者收起鱼竿，动作利落得不似老人。他走了两步，又回头，草帽下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小子，听人劝，吃饱饭。最近别靠河太近，尤其晚上。那水鬼...饿啦！”
说完，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晃悠悠地消失在夜色里，留下陈远一个人对着河水发呆，手里还捏着那块冰冷的金属碎片。
【物品分析：未知合金，含有微量时空晶体残留，结构非当前科技所能制造】
【建议：立即丢弃！或者...加钱解锁详细分析报告？】
陈远把碎片揣进怀里，往回走去。这老者绝非常人，他的话看似疯癫，却句句藏着机锋。水鬼、机械局、月晦之夜、地气...信息量巨大。
回到四海客栈，已是深夜。他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却见沈青璃坐在桌边，油灯如豆，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
她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看他，那眼神让陈远莫名有点心虚，像是晚归被妻子抓包的丈夫。
“还没睡？”他干巴巴地问。
沈青璃没回答，只是起身，从温着的棉套里端出一碗姜茶，放到桌上，推到他面前。热气袅袅升起，带着辛辣的甜香。
然后，她便转身走向里间，只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极轻地说了一句：“河风凉。”
门帘落下，隔断了视线。
陈远端着那碗温热的姜茶，看着碗里晃动的琥珀色液体，心里某个地方也跟着晃了一下。她什么都没问，却又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他吹开热气，喝了一口，姜的辣和糖的甜一路暖进胃里，驱散了夜里的寒意。
系统幽幽地冒出来：
【检测到宿主体温回升，情绪稳定】
【分析：姜茶效果+50%，其他未知因素+50%】
【正在计算未知因素...】
“闭嘴。”陈远在心里笑骂了一句，慢慢喝完了那碗茶。
今夜的信息需要好好消化，而明天的行动，似乎更需要从长计议了。那个“月晦之夜”，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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