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帆的婚礼，选在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地点是郊区一座被玫瑰花海包围的玻璃教堂。
一切都符合陈帆一贯的风格——精致、有序、充满计划性。
徐晋城最终还是一个人......和李恩菲来了，穿着她强行塞给他的一套比平时稍显正式的深蓝色休闲西装，依旧是他习惯的老钱风，只是细节处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用心。
他没敢邀请诺澜，那个念头在李恩菲提起的瞬间，就被他自己用“太尴尬了”四个字死死按了下去。
尴尬在哪？
他也说不清，或许是怕诺澜觉得唐突，或许是怕周围人探究的目光，又或许，是心底深处那一丝隐秘的担忧——万一被李佳佳看到呢？
虽然她人在云南，但网络时代，哪有什么绝对的秘密。他下意识地逃避着这种可能存在的、来自过去的审视。
他哪里知道，在云南层峦叠嶂的大山里，即便信号时断时续，也总有那么几个瞬间是通畅的。
李佳佳早已在某个夜晚，借着微弱的4G信号，看完了他和诺澜那场电台直播的切片。
网友是神通广大的，不仅剪出了精华，还给他们取了个名字叫“竟然cp”，寓意“晋城和诺澜竟然如此般配”。
看着屏幕上徐晋城专注倾听诺澜说话的眼神，那种她曾经熟悉后又变得陌生的柔和光芒，李佳佳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释然，有淡淡的酸涩，更多的是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她关掉视频，望着帐篷外云南澄澈的星空，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继续整理第二天巡诊要用的药品。
有些路，选择了就不能回头，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婚礼仪式温馨而感人。
当小小的花童捧着戒指盒走上红毯时，全场的目光都柔和了下来。
穿着白色小纱裙的慢慢和同样打扮得像个小公主的陈可欣，手拉着手，表情庄重又带着点小紧张，完美地完成了任务。
徐晋城看着女儿可爱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的那点纠结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陈帆和新郎陈翔交换戒指、亲吻的那一刻，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幸福得如同童话。
徐晋城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也有一丝淡淡的羡慕，这种尘埃落定的安稳，似乎离他很遥远。
到了扔捧花环节，气氛更加热烈。
单身男女们嬉笑着聚到台前，摩拳擦掌。
司仪正准备按照流程cue一下，新娘陈帆却突然拿过话筒，笑容满面地看向宾客席的某个方向：“今天，我想特别邀请一位朋友上台来。晋城，别躲了，就是你！我们家可欣可跟我说了，慢慢最近可着急想要个新妈妈了呢，你这个当爸爸的，还不赶紧上来争取一下？”
全场哄堂大笑，聚光灯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试图把自己藏在角落里的徐晋城身上。
他瞬间成了全场焦点，脸上一阵发热，在众人善意的起哄和掌声中，只能硬着头皮，无奈又尴尬地走上了台。
李恩菲在台下兴奋地直拍手，手机镜头对准了他，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上了台，徐晋城才发现身旁站着的是今天的伴娘，慢慢以前小班的班主任林欣怡。
林老师今天穿了一身香槟色的伴娘裙，比平时在学校里多了几分柔美和俏皮。
徐晋城对她印象不错，记得慢慢小班时，这位林老师耐心又负责，他和她也算相处融洽，家长会时还能聊上几句。
他迟钝的神经从未察觉，这位林老师也曾是“五朵金花”群里对他有过好感的成员之一，更不理解为何在他和李佳佳朋友圈官宣恋情后，林老师就主动申请调到了慢慢的隔壁班任教，刻意拉开了距离。
“林老师，好久不见。”徐晋城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林欣怡看着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笑道：“怎么了，我们的‘沪上第一深情’，大情圣，也沦落到要上台抢捧花了？”
她的语气带着熟稔的调侃，似乎并无恶意，却让徐晋城更加窘迫，只能干笑两声，无法接话。
他感觉自己“沪上第一深情”这个人设，在这种熟人场合，简直像个甩不掉的烫手山芋。
陈帆背对着大家，用力将手中那束象征着幸福传递的捧花向后抛去。
洁白的百合和粉色的玫瑰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尖叫和争抢声。
徐晋城本来只是象征性地抬了抬手，根本没打算真抢。
然而，那捧花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朝着他和李恩菲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站在徐晋城侧前方的李恩菲，本着“搞事不嫌事大”和“好东西不能错过”的原则，猛地跳起来伸手去够。
与此同时，徐晋城也被身后的人挤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一挡——
结果，那束捧花，就这么戏剧性地、同时落入了李恩菲高举的双手和徐晋城抬起的手臂之间！
两人一人抓住了花束的一端，面面相觑。
全场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和掌声。
司仪也乐了，赶紧打圆场：“哇！看来幸福是共享的！恭喜这两位朋友！看来好事要成双啊！”
徐晋城像是被烫到一样，赶紧松开了手，捧花完全落入了李恩菲的怀里。
李恩菲先是一愣，随即抱着那束沉甸甸的捧花，看着徐晋城一脸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画面，简直比她精心设计的任何剧本都要滑稽和意外。
站在一旁的林欣怡，眼疾手快，用手机拍下了这“争抢”捧花的一幕——
照片里，徐晋城一脸错愕和无奈，李恩菲则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两人中间是那束象征姻缘的捧花。
她看着这张照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手指飞快地操作了几下。
几秒钟后，沉寂许久的“五朵金花和一棵草”微信群，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发信人：林欣怡。
内容：【图片】
附言：@李佳佳 看看，咱们的“沪上第一深情”和你妹妹抢到捧花啦！看来下一个好事将近哦！（坏笑表情）
照片和文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刚刚还在祝福新人的群友们，瞬间被这张照片吸引了注意力。
齐澜发了一串“哈哈哈”，陈帆也凑趣地回了个“恭喜恭喜”。
大家都在嘻嘻哈哈，似乎这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聚焦在了那个被@的名字上——李佳佳。
徐晋城在台下刚松了口气，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就看到了群里的这条消息。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点开那张照片，自己和恩菲那尴尬又滑稽的模样让他哭笑不得。
但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林欣怡@李佳佳的那个举动。他下意识地往上翻，想看看李佳佳有没有回复。
群里热闹了一阵，李佳佳的头像始终安静，没有任何回应。
她是没看到？还是……看到了，却故意不回复？
这种沉默，比任何回应都更让人难以捉摸。
它像一片无形的阴影，笼罩在刚刚结束的婚礼的欢快气氛之上，也笼罩在徐晋城的心头。
他不知道李佳佳会怎么想这张照片，是会一笑置之，觉得只是个玩笑？还是会误会什么？
虽然他们已经分手，但那种来自前任的、无声的关注，依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李恩菲也看到了群消息，她抱着捧花凑到徐晋城身边，笑嘻嘻地说：“姐夫，你看林老师拍的，把我拍得真丑！不过这下好玩了，佳佳姐会不会以为咱俩有啥呀？嘿嘿，你还别说，有着乱x的刺激感呢。”
徐晋城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还笑！都是你瞎起哄！”
“这怎么能怪我呢？”李恩菲撇撇嘴，“是捧花自己飞过来的嘛！这说明幸福女神眷顾我！哼，说不定我的真命天子就快出现了呢！”
她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偷偷观察着徐晋城的表情，见他眉头微蹙，盯着手机屏幕出神，心里那点恶作剧得逞的快感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没太在意的不舒服。
婚礼的喧嚣渐渐散去，徐晋城带着慢慢回家。
车上，慢慢抱着陈帆阿姨给的小礼物，开心地叽叽喳喳说着婚礼上的趣事。
徐晋城心不在焉地应和着，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抢捧花的那一幕，以及群里李佳佳那疑似意味深长的沉默。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束被争抢的捧花，被各种目光和期待包围着，却不知道最终会落到谁的手里，又或者，会不会像今天这样，陷入一种尴尬的、悬而未决的境地。
诺澜的温柔，李佳佳的沉默，林欣怡的调侃，李恩菲的搞怪……还有身边这个依赖着他的女儿，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让他这个只想简简单单过日子的“包租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迷茫。
“沪上第一深情”？他自嘲地笑了笑，这个被李恩菲强行加诸在他身上的人设，此刻显得如此讽刺和沉重。
他想要的，或许从来不是什么深情的人设，也不是万众瞩目的感情生活，只是一份能够握在手里的、踏实而温暖的平凡幸福罢了。
而这场婚礼，这束意外的捧花，和那个没有回复的@，像一连串的催化剂，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他不能再这样被动地被推着走了。
关于诺澜，关于未来，他必须尽快做出一个明确的决定。否则，拖泥带水，对谁都不公平，尤其是对他自己。
只是，这个决定，该如何下？
他抬头望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街景，第一次感到，这座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城市，竟如此陌生而令人困惑。未来的路，究竟该通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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