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百里守约耗费了不少力气才将醉醺醺的百里玄策弄进客房，帮他脱掉鞋袜和沾染了酒气的外衣，盖上薄被。
他正准备去浴室拧个热毛巾来给弟弟擦擦脸，刚转身，手腕却被一股不算大却执拗的力道抓住。
“哥哥……别走……”百里玄策闭着眼睛，喃喃呓语，声音模糊却带着清晰的恳求，“陪陪我……就一会儿……”
百里守约停下脚步，回过头。
床头暖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下，勾勒出百里玄策陷入枕间的侧脸轮廓，褪去了平日里的张扬锐气，显得柔和甚至有些脆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百里守约的心不由得软了一下。
他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下，轻轻拍了拍百里玄策紧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低声道：“我不走，你安心睡吧。”
百里玄策似乎听懂了，或者说感受到了令人安心的气息，紧攥的力道稍稍放松，却依旧没有完全松开，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沉沉睡去。
百里守约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弟弟的手掌宽大，指骨分明，因为长期打篮球和练习绘图而带着薄茧，已经完全是一双充满力量感的、男人的手了。
不再是记忆中那双需要他紧紧牵着才能过马路的小手。
诸葛亮之前的话语，又一次清晰地回响在脑海。
连同这些年来，百里玄策那些过于专注的目光、下意识的靠近、以及面对任何试图亲近自己之人时毫不掩饰的冷意与之后变本加厉的黏人行为……点点滴滴，瞬间涌上心头。
他一直将这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弟弟特有的依赖和独占欲。
可如今，结合今晚百里玄策醉酒后无意识的亲昵和依赖，他似乎不能再如此简单地自欺欺人了。
这个迟来的认知让百里守约的心跳漏了一拍，思绪有些纷乱。
他尝试着轻轻抽动手腕，睡梦中的百里玄策立刻不安地蹙起眉头，手上力道再次收紧，仿佛生怕他离开。
百里守约只好放弃，就着这个略显别扭的姿势，静静地坐在昏暗的客房灯光里，任由思绪沉浮，一夜无眠。
时光飞逝，转眼百里玄策迎来了大学毕业典礼。
他穿着黑色的学士服，头戴学士帽，英挺的面容上洋溢着青春的意气风发。
他拒绝了父母想要大办庆祝宴的提议，只坚持要和百里守约单独吃一顿饭。
百里守约为他预定了市中心一家以氛围浪漫、菜品精致着称的高层餐厅私人包间。
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此时的百里守约已经完全接手了百里集团总裁的重任，举手投足间沉淀着更深的沉稳与威严，但在百里玄策面前，他依旧是那个会细心询问他口味偏好、为他布菜的温柔兄长。
“恭喜毕业，玄策。”
百里守约举杯，杯中是他惯常喝的苏打水，“未来有什么具体的规划？叔叔之前和我提过，希望你进入百里集团历练，或者如果你有别的想法，比如创业？无论哪种选择，有什么需要哥哥帮忙的，都可以随时告诉我。”
百里玄策没有立刻回答关于未来的职业规划，他只是深深地看着百里守约，目光专注而灼热，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底。包间内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气氛恰到好处。
“哥哥，”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为低沉，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认真，“在回答未来之前，我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已经在心里埋藏了很久，今天必须问你。”
百里守约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缓缓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迎上百里玄策的视线，语气温和：“你问。”
“百里守约哥哥，你喜欢我吗？”百里玄策的问题直白得近乎莽撞，却又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真诚。
百里守约微微一怔，随即回答：“当然喜欢，你是我最重要的弟弟。”
“不是那种喜欢！”
百里玄策急切地打断，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异色的眼眸紧紧锁住百里守约，不允许他有丝毫回避，“是我喜欢你的那种喜欢。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不是以弟弟的身份。百里守约哥哥，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不是亲情，是爱情。”
包间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遥远的车流声和若有似无的背景音乐在流淌。
百里守约沉默了。
他看着百里玄策，弟弟的眼神里充满了紧张、期待，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没有丝毫玩笑或冲动的成分。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其实这几年的观察与思考，早已让他心中有所预料，只是他没想到，百里玄策会选择在这样一个颇具仪式感的时刻，如此毫无保留地摊牌。
长时间的静默让百里玄策的脸色逐渐发白，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他几乎要承受不住这令人窒息的等待。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百里守约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慎重：“玄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们之间的关系，两家的世交之情……”
“我知道！”
百里玄策急切地打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这很困难，我知道可能会面临很多问题和非议。但是我控制不了，百里守约哥哥。我试过，可我做不到只把你当作哥哥。如果你觉得这很困扰，如果你……讨厌这样，我……”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极其艰难地吐出后半句，“我可以试着……从你身边离开……尽量不再打扰你……”
这句话仿佛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痛苦。
百里守约的心像是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泛起微疼。
他看到百里玄策眼中那簇炽热的火焰随着话语一点点黯淡下去，那种近乎绝望的表情让他感到非常不适。
他从未想过要让百里玄策如此难过。
“我并没有觉得讨厌。”百里守约缓缓说道，声音清晰而稳定。
百里玄策猛地抬头，眼中瞬间重新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紧紧盯着他。
“但是，”百里守约继续道，目光冷静而理智，“玄策，感情不仅仅是靠一时的冲动和勇气就能维系的。你刚刚毕业，即将真正步入社会，未来还会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和更多的人。而我，已经明确选择了我的道路，并且需要为之负责。我们需要时间，更需要理性来慎重看待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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