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接过治水重担,并未急于动工。他首先寻来了人族积存的所有舆图,又亲自跋涉,勘测山川地势。在陈都一间堆满了简牍的昏暗房间里,他对着巨大的兽皮舆图,日夜推演,双眸因过度劳累而布满血丝。最终,一条贯穿东西长达万里的排洪路线被他标注在舆图之上。
他规划着开凿河道,疏通淤塞,将肆虐的洪水引导向低洼之处,并最终汇入浩瀚的东海。此策若能成功,不仅能解当下燃眉之急,更能为后世奠定水系脉络,变水害为水利。只是这雨依旧下个不停,大禹眉头皱的更紧。“雨若不停,疏导之速,岂能赶得上天降之水?刚引走一波,下一波又至,如此循环,人力终有穷尽之时……” 这位坚毅的治水者,深感人力难以抗衡天威之际——
那连绵一年有余的暴雨,停了。
是的,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停了。铅灰色的乌云依旧低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但那些冰冷的雨线,却骤然消失。天地间只剩下洪水奔流的咆哮和劫后余生者不敢置信的惊呼。虽然没有阳光,但这骤然的停滞,对于饱受煎熬的洪荒东部生灵而言,已是天大的好消息,是黑暗中透出的第一缕微光!
“雨停了!雨停了!” 幸存的人族从藏身之处走出,望着天空,喜极而泣。无数在洪水中挣扎的生灵,也得以喘息。
这并非天道的慈悲,而是有人出手了。
紫霄宫中,鸿钧道祖猛地睁开双眼,脸上首次出现惊怒交加的神色,他隔空厉喝:“云华!你竟敢干扰天道运行,你……” 他万万没想到,李茶竟敢如此,强行以自身混元大罗金仙的无上法力介入天道规则,终止了这场由他默许的降雨!这无异于公然撕破脸皮,挑战天道权威!
他的呵斥还未说完,便被李茶冰冷而带着讥讽的声音毫不客气地打断:“闭嘴吧!老糊涂!你是怎么执掌天道的?这雨再下下去,你以为天道还能正常‘运行’吗?”
“什么意思?” 鸿钧被李茶这没头没脑的斥责弄得一怔,怒火稍歇,升起一丝疑虑。
“蠢货!你被人耍了,成了别人手中的刀而不自知!” 李茶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自己好好和你的‘天道’沟通一下吧!看看他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话音未落,李茶已不再理会鸿钧,神念传遍方丈岛:“所有弟子听令,即刻出岛,全力救援洪荒生灵,尤其是人族!遇有阻挠者,可酌情处置!” 同时,他对着岛中一处水潭吩咐道:“无支祁,你乃水中精灵,熟知水性,速去东洲,辅佐大禹平定水患。” 一道金光自水潭中射出,无支祁扛着铁棒立于李茶身前,此刻得李茶法旨,不敢怠慢,驾驭风云直奔东洲而去。
紫霄宫内,鸿钧被李茶的话惊得心神不宁,立刻沉下心神,与冥冥中的天道意志进行最深层次的沟通。这一沟通,瞬间让他如坠冰窟,道心深处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到,原本纯净浩瀚、代表着洪荒秩序与法则的天道本源深处,不知何时,竟缠绕上了一丝丝极其隐晦、却无比坚韧的漆黑魔气!这魔气如同附骨之蛆,正借着这场由天道引发、弥漫整个东洲的灾难所带来的无穷怨气、死气、恐惧与绝望等负面能量,疯狂地滋长、侵蚀着天道本源!若非李茶强行中断降雨,再持续下去,当天道被这魔气侵染到一定程度,后果不堪设想——天道将可能被扭曲、甚至被夺舍!
“罗睺……是罗睺的气息!” 鸿钧瞬间明悟,咬牙切齿地低吼出那个早该湮灭在岁月中的名号。魔祖罗睺,竟然还活着,其残存的魔念不知以何种方式潜伏下来,借着此次机会开始了对天道的渗透!
鸿钧的目光变得如同两道冰冷的剑气,射向侍立在下方的接引与准提!此刻,在他与天道联合感知下,两人身上以秘法遮掩的魔气再也无法遁形!他们哪里还是什么玄门正宗,分明早已投入魔道,成了罗睺侵蚀天道的马前卒和内应!恐怕连当初蛊惑他水淹东洲的计策,也是罗睺的阴谋,意在加速魔气对天道的侵蚀!而他们欠天道的庞大功德,恐怕也没打算偿还,只等天道易主,便可一笔勾销!
“好!好!好!” 鸿钧怒极反笑,连道三个好字,声音中充满了震怒与森然杀机。他大袖一挥,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瞬间裹住接引与准提。
“孽障!欺师灭祖,投身魔道,乱我洪荒秩序。自今日起,我鸿钧与尔等师徒缘尽,再无瓜葛!尔等亦不再是玄门之人!滚出紫霄宫!”
轰!
接引与准提来不及辩解,便被这股巨力抛出了紫霄宫,狠狠地砸在西方大地之上,喷出一口鲜血。鸿钧顾忌昔日成圣时欠下西方的因果,以及天道圣人位格有缺可能带来的动荡,未将他们当场打杀,只是将他们逐出师门、革出玄门,算是断绝了他们在天道体系内的根基。
处理完这两个叛徒,鸿钧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天道此刻内忧外患,再也经不起更大的变故了。他立刻传讯老子、元始、通天以及新晋天道圣人东皇太一:
“天道遭受魔气侵蚀,而罪魁祸首就是接引、准提二人。水淹东洲也是他们二人的主意,意欲挑起天道与人道间的争斗,从而削弱天道的力量,方便其夺取天道权柄。我已将其逐出玄门,以后他们不再是吾弟子。”鸿钧说的痛心疾首,将所有事情都推到接引、准提身上。
“当下以稳定洪荒,清除魔气为主。尔等虽不可直接出手干预,但门下弟子,附庸势力,当倾力救援东洲,平息水患,安抚生灵,消弭怨气,以保天道清明!”
这几乎是天道变相的服软与求助。不再打压人道,转而要求全力救灾,稳定秩序。
一时间,整个洪荒的力量格局为之大变。
昆仑山玉虚宫,元始天尊虽不喜披毛带角之辈,但更憎恶魔道,即刻令广成子、赤精子等十二金仙下山,各展神通,或移山填壑辅助疏导洪水,或炼制丹药救治伤病。
金鳌岛碧游宫,通天教主本就下令救援,此刻更是毫无保留,万仙来朝之势显现,无数截教弟子驾驭遁光,活跃在抗洪救灾的第一线。
首阳山八景宫,老子派出玄都大法师持金丹妙药下山,救治重患,稳定地脉。
天庭,东皇太一虽不管事,但此刻关乎洪荒大局,亦下令天庭众妖、妖兵妖将,协助疏导水脉,运转星辰,驱散阴霾。
再加上女娲门下、龙族、以及地府派出的鬼修,整个洪荒的高阶修士,几乎全部动员起来,投入到这场前所未有的救灾行动之中。原本只是人族与天灾的抗争,瞬间升级为关乎整个洪荒命运的正邪较量与秩序守护。
而大禹,在得到了无支祁这位熟知水性的强大助手,以及目睹了漫天仙神、各方修士都来助力的景象后,精神大振,他知道治理洪水的时机到了。他立刻召集人手,按照早已规划好的蓝图,开始了疏导治水的伟大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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