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门缝隙外,是无声流淌的猩红。
帕朵蜷缩在冰冷的金属柜深处,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猫,连颤抖都变得奢侈。
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肋骨,仿佛要破膛而出。
她透过那窄得像一道伤口的缝隙,眼睁睁看着那具精致如艺术品的人偶,以芭蕾舞者般的优雅姿态,在后勤部的断壁残垣间巡回演出着死亡。
能量利刃划破空气的嘶鸣,短促得来不及完整的惨叫,还有那液体滴落在地面的、黏腻的声响……共同构成了她此刻的地狱协奏曲。
最后一点侥幸,被这残酷的乐章彻底碾碎。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咸涩的泪水与齿缝间渗出的铁锈味混在一起。
“出去会死…一定会死的…”
内心的呐喊带着哭腔,“老大…对不起…我不行的…我真的…只是不想死啊……”
求生的本能如同最坚固的镣铐,将她锁在这逼仄的黑暗里。
直到——
人偶那空洞的“视线”,落在了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上。
那是个年轻的男孩,脸上还残留着未褪的稚气。
帕朵记得,就在几天前,他还腼腆地笑着帮她把一箱沉重的物资搬到架子上,袖子蹭上了灰,还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此刻,他瘫软在地,过度恐惧甚至剥夺了他逃跑的力气,只能睁大绝望的双眼,看着那柄致命的利刃,如同断头台的铡刀,平稳而精准地抬起。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帕朵看着那男孩眼中倒映的、越来越近的死亡光芒,看着那因极度恐惧而微微抽搐的嘴角……
一种更尖锐、更滚烫的东西——是积压在心底从未察觉的微末勇气,是对自身懦弱的强烈憎恶,是无法目睹又一个熟悉的面孔在眼前熄灭的不忍——猛地撕裂了恐惧的束缚!
“住手——!!!”
带着破音的、几乎不像她发出的尖利呐喊,伴随着金属柜门被肩膀猛力撞开的刺耳巨响,骤然炸响了死寂!
她像一颗被绝望推出的子弹,踉跄着冲出了庇护所。
手中那根冰凉的金属拖把杆,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武器”,横在身前时,那荒谬感让她几乎想哭。
“冲…冲我来!放开他!”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风中残烛,但她死死盯着人偶,没有后退。
人偶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猎物,僵硬的脖颈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将全部“注意力”锁定在这个新的干扰者身上。
下一刻,它动了,速度快得撕裂空气,只剩一道模糊的残影,带着死亡的尖啸扑来!
帕朵的大脑一片空白,全凭着身体的本能和求生的欲望,在地上狼狈不堪地翻滚、躲闪。
能量刃带着灼热的气息擦过她的肩膀,布料撕裂,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她试图反击,用尽全身力气将拖把杆捅向人偶的膝关节——却只换来“铛”的一声脆响,巨大的反震力让她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杆身,麻痹感一直传到小臂。
绝对的无力感,像冰水浇遍全身。
躲,再躲!
她在翻倒的桌椅和冰冷的尸体间穿梭,像一只被猎犬追逐的老鼠,每一次闪避都耗尽所剩无几的力气。
能量刃在她身后、身侧留下道道焦黑的灼痕,死亡的气息紧紧缠绕。
体力在飞速流逝,呼吸灼痛着喉咙,肺部像破风箱一样抽动,动作开始变形、迟缓。
“到此为止了吗……老大,对不起。”
绝望如同潮水,淹没了她的意识。
终于,脚下一绊——鞋跟磕在了一具早已冰冷的躯体上——她彻底失去了平衡,天旋地转地向后仰倒!
破绽大开!
人偶的利刃如同等待已久的毒蛇,划过一道致命的弧线,直刺向她毫无防备、因后仰而暴露出的柔软腹部!
帕朵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浓稠得化不开。
她甚至能看清能量刃尖端那一点凝聚的、冰冷无情的高光。认命般地,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终结。
预想中的贯穿剧痛并未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空间都被撕裂的爆鸣——“嗖——轰!”
一道深蓝色的雷霆,以蛮横无比的姿态,裹挟着劲风,从侧面狠狠撞上了人偶!
那具坚不可摧的杀戮机器,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瓷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崩裂声中,瞬间解体、破碎!
零件与碎片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大部分倒飞着狠狠砸进远处的墙壁,深深嵌入,变成了一堆再无生息的残骸。
帕朵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她颤巍巍地睁开眼,灰尘刺得她想要咳嗽。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沉默如礁石的背影。
不算特别高大,却散发着山岳般的沉稳。
墨绿色的头发,略显苍白的皮肤,额上那对暗红色的角峥嵘而显眼,以及身后那条缓缓摆动的、覆盖着甲壳的强壮尾巴。
还有那柄几乎与他等高的、造型狰狞的深蓝色骑枪,枪尖似乎还萦绕着未散的能量微光。
“科…科斯魔!?”
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巨大的委屈猛地涌上心头,让她带着浓重的哭腔喊出了这个名字,声音都在发颤。
科斯魔没有回头,那双淡金色的竖瞳依旧锐利地、如同扫描般扫视着周围环境,确认再无异动。
片刻后,他才微微侧首,目光平静地掠过帕朵狼狈的身影和她肩上渗血的伤口,极轻地点了下头,动作简洁到几乎难以察觉。
直到这时,帕朵才注意到,在科斯魔身影的侧后方,那个静静站立的小小身影。
是格雷修。
水蓝色的长发似乎沾了些许灰尘,纯白的连衣裙也不再一尘不染。
然而,此刻最刺痛帕朵的,是她无声的悲恸。
女孩微微低着头,那双总是盛装着星辰与画意的纯净眼眸,此刻红肿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接连不断地滚落,在她脏了一小片的裙摆上晕开深色的湿痕。
她小小的肩膀轻轻耸动,像一只被风雨彻底摧残过的雏鸟,完全沉浸在无边的、沉默的悲伤里。
帕朵的心,猛地向下沉坠,沉入一片冰冷的、名为预感的深渊。
格雷修在这里,科斯魔在这里。
唯独少了那个总是温柔含笑,如同温暖港湾般将格雷修护在羽翼下的身影——布兰卡。
格雷修这无声却撕心裂肺的悲恸,比任何哭喊都更直接地昭示了一个残酷得让她无法呼吸的事实。
“格、格雷修…”
帕朵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布兰卡姐姐…在哪?”
格雷修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望向帕朵,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微微颤抖的小手,指向不远处一片格外狼藉的角落。
那里,散落着焦黑的、难以辨认原貌的碎片,半截烧毁的柜子倾颓着,而在那焦炭与扭曲金属之间,刺眼地躺着一抹……
帕朵无比熟悉的、属于布兰卡常穿那件外套的、淡蓝色的柔软衣角,边缘已被熏黑卷曲。
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钉,带着滚烫的温度,狠狠钉进了帕朵的心脏。
愧疚、悲伤、后怕,化作无数细密冰冷的针,刺穿了她每一根神经,让她几乎无法站立。
如果…如果她能早点鼓起那可怜的勇气…如果她再…
“我…我…”
她喉咙哽咽得发疼,任何言语在此刻的失去面前,都显得无比苍白、虚伪。
科斯魔转过身,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帕朵肩上的伤、她惊惶未定且写满自责的脸,最后定格在格雷修无声流泪、微微颤抖的侧影上。
他沉默着,那总是缺乏表情的脸上,下颌线条似乎绷紧了些许。
他低沉地开口,声音带着独特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言简意赅:“走。危险。”
两个字,冰冷而务实,如同重锤,将帕朵从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混乱情绪中狠狠拉回血淋淋的现实。
是的,危险还未远离。悲伤是活下去之后才能奢望的祭品。
活下去,是此刻唯一、也必须走下去的路。
帕朵用力吸了吸鼻子,用脏兮兮、带着血污和灰尘的手背狠狠抹去模糊视线的眼泪。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腹部的肌肉因之前的紧张和摔倒而剧烈抗议着。
她一步一步,走到格雷修身边,小心翼翼地、用尽全力地握住那只冰凉、柔软却无力的小手。
“嗯…我们走。”
她看向科斯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丝,尽管尾音仍带着无法控制的微颤。
她低下头,对格雷修轻声说,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格雷修,别怕…跟紧我们。”
她弯下腰,捡起地上那根已经弯曲变形、沾着她自己血迹的拖把杆,紧紧握住。
仿佛握着它,就能从这冰冷的金属中,汲取到一丝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勇气。
科斯魔不再多言,单手提起那柄巨大的骑枪,利落地转身,迈开步伐走到了最前面。
他那条强壮的尾巴在身后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角度,如同最警觉的雷达,微微摆动着。
帕朵紧紧牵着格雷修冰凉的小手,跟在那个深蓝色的、坚实得如同壁垒的背影后。
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安宁与同伴冰冷的遗骸之上。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焦糊味,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剧。
她最后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那片标志着永远失去的、带着淡蓝色衣角的角落,眼中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沉淀下的、混合着无尽悲伤与一丝从灰烬中挣扎而出的、微弱却必须坚定的决意。
活下去。
带着这份沉重的失去,带着格雷修,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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