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火之蛾总部,某处临时清理出的训练场。
空气中弥漫着崩坏能残留的微弱焦糊味,以及尘土的气息。
庄姜静立在场边,目光如炬,凝视着场中不断穿梭的娇小身影。
帕朵的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迅捷,却也更加…凌乱。
她的双刃划破空气,带着嘶嘶的风声,却在每一次模拟击杀的瞬间,出现一丝难以察觉的凝滞,仿佛刀刃触及了某种无形的屏障,那是她内心深处无法逾越的愧疚之墙。
“停。”
庄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帕朵的身影骤然定格,猫耳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颤动,汗水沿着她的额角滑落。
“你的心太乱了,帕朵。”
庄姜缓步上前,声音沉稳,“布兰卡的事,不是你的错。”
“老大,我…”
帕朵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最终只是沮丧地低下头,尾巴也无精打采地垂落。
她知道庄姜是对的,但那份目睹同伴逝去而无能为力的感觉,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她。
场边角落,科斯魔靠坐在残垣边,一如既往地沉默。
格蕾修坐在他身旁,用捡来的彩色粉笔,在布满裂纹的地面上涂抹着抽象而宁静的图案,与训练场的肃杀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调和着紧绷的气氛。
庄姜看着帕朵气喘吁吁又心绪不宁的样子,轻叹一声,走上前。
他高大的身影停在帕朵面前,抬起手,宽厚的手掌轻轻落在少女柔顺的头发上,温柔地抚摸着,试图安抚那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的猫耳。
“好了,先停一下,休息会儿。”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帕朵。有些东西,不是靠透支自己就能解决的。”
头顶传来的温暖触感,让帕朵鼻子一酸,眼眶更红了。
她抬起头,眸子里盈满了水光,混杂着愧疚、不甘和深深的疲惫。
“老大,我……”
她想说点什么,想说自己必须变强,想说如果当时自己能再勇敢一点、再强一点,或许……
就在这时,庄姜的目光越过帕朵,投向了训练场的入口。
两个身影正一前一后地走来——是千劫和阿波尼亚。
庄姜拍了拍帕朵的肩膀,示意她看向那边,随即主动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劫哥,阿波尼亚?怎么有空来这里?”
帕朵也循声望去,看到千劫那副压抑着怒火的样子,猫耳下意识地抖了抖,但并未躲闪。
阿波尼亚的脚步蓦然停驻。
她望向庄姜,那双曾洞悉无数命运轨迹的眼眸里,此刻只沉淀着一种深不见底的悲悯。
她的声音平静得如同宣读神谕,一字一句,都敲打在既定的事实上:“庄姜,命运的轨迹……终究未能扭转。孤儿院已化为余烬,孩子们……也回到了他们命定的枷锁之中。”
庄姜身体微微一僵,沉默了。
他听懂了阿波尼亚说的,黄昏街没了,孤儿院没了,孩子们也没了。
放在帕朵头上的手也无意识地停顿。
“呜……”
帕朵听见这一消息,猛地用手捂住了嘴,泪水瞬间涌出。
那些孩子围着她嬉闹、甜甜叫她“帕朵姐姐”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与此刻冰冷的噩耗交织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似乎骤然变得浓重刺鼻。
庄姜放在帕朵头上的手无声地垂落,指尖微微蜷缩。
他沉默着。
他没有看向阿波尼亚,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前方,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条混乱却曾承载过些许温暖的街道,以及那座如今已只剩灰烬的院落。
“呜……呜啊啊——!”
听到这个消息的帕朵,她哭声终于冲破了压抑的阻拦,从指缝间漏出,变成了破碎的呜咽。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在之前的灾难中,小花、包子……她的家人们都离她而去,只有猫老大小黑侥幸活了下来。
现在,连那片曾经给予过她温暖的栖身之所和那些纯真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了。
她瘦小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汹涌而出。
就在这时——
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野兽受伤般的呜咽从千劫喉咙深处挤出。
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那双戴着露指手套的手猛地攥紧,骨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指甲几乎要刺破坚韧的布料,嵌入掌心。
鲜血,一丝丝地从紧握的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尘土里。
“嗬……嗬……”
紧接着,那低沉、怪异,仿佛从撕裂的声带和破碎的灵魂中硬生生挤压出来的笑声响起。
是千劫。
他低着头,面具遮蔽了他所有的表情,但那笑声里蕴含的痛苦是如此浓烈,几乎要凝成实质,灼烧周围的空气。
他周身的空气开始疯狂扭曲,灼热的气浪不再是简单的散发,而是如同他内心翻腾的熔岩,失控地向外喷涌。
训练场内残留的尘土被这股暴虐的力量卷起,形成小型的、混乱的漩涡。
“呵呵……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那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掺杂了无尽悔恨、撕心裂肺的痛楚,以及一种对自身无力的、最深切的憎恶!
每一声音节,都像是从他燃烧的心脏上硬扯下来的碎片。
“好……好得很!!!”
千劫猛地抬起头,面具下的猩红目光不再是燃烧,而是在泣血!
那光芒疯狂地闪烁着,如同他濒临崩溃的精神。
“律者?崩坏?我要毁灭他们……所有……一个不留……碾碎……烧尽……让他们……偿还……十倍……百倍!!!”
他身上的绷带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声,狂暴的崩坏能不再仅仅是爆发,更像是从他每一个毛孔中疯狂喷溅出的、带着他极致痛苦的毁灭性能量!
“轰——!”
赤红色的能量冲击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无序地炸开!
训练场边缘那些废弃的训练假人和器械,甚至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就在刺眼的红光中瞬间气化,连碎片都没有留下!
冲击波席卷开来,地面以他为中心寸寸龟裂、融化,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焦黑陷坑。
“劫哥!”
庄姜低喝一声,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步,将几乎瘫软的帕朵完全挡在身后。
一层半透明的、流转着暗红色纹路的能量屏障瞬间在他身前展开,挡住了那毁灭性的能量余波。
屏障剧烈震颤着,发出嗡嗡的悲鸣。
科斯魔在同一时间动了。
他沉默的身影如同鬼魅,倏然出现在格蕾修身侧,用自己并不宽阔但异常坚定的后背,为专注于画画的少女挡住了所有可能的危险。
狂暴的能量乱流冲击着他的后背,他闷哼一声,脚下微微陷入地面,却纹丝不动。
格蕾修似乎对周遭的毁灭性变故毫无所觉,她手中的粉笔依旧在地面上稳稳地划过,为那抽象宁静的图案添上一抹浓烈到不合时宜的、仿佛燃烧般的赤红色。
阿波尼亚站在原地,狂暴的气流吹拂着她的修女服和发丝。
她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姿态,只是静静地看着狂怒的千劫,眼中那深沉的悲悯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看到的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战士在发泄怒火,而是一个灵魂在业火中焚烧、哀嚎。
“千劫……”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直抵核心的力量,“愤怒……无法带来安息,只会加深你的痛苦。”
“安息?!谁要他们安息!!!”
千劫如同被这句话彻底刺穿,咆哮着猛地转向阿波尼亚,那姿态仿佛要将她也一同撕碎,连同这个残酷的世界!
“我要撕碎他们……撕碎……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总是……来不及!!!”
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从他齿缝间碾磨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绝望。
他握紧的双拳剧烈颤抖着,那其中蕴含的力量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湮灭一切,包括他自己。
“劫哥!!”
庄姜再次厉声喝道,声音如同惊雷。
屏障后的他,眼神锐利如刀,全身肌肉紧绷,已经做好了随时介入、哪怕是与千劫正面冲突的准备。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劫…劫哥!!”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
是帕朵。
她不知何时从庄姜身后探出了身子,脸上泪痕未干,猫耳和尾巴上的毛发都因恐惧而炸起,但她却紧紧咬着下唇,用那双盈满泪水却燃烧着某种火焰的琥珀色眼眸,直直地望向那如同灾祸化身的千劫。
“那些孩子…… 小玲,小虎他们如果还活着……”
她的声音因为哭泣和恐惧而颤抖,却努力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他们不会想看到你这样!他们喜欢的是会偷偷给他们带糖吃的你啊!!”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一种纯粹的、为逝者而发的悲恸。
刹那间,训练场内狂暴的能量似乎凝滞了一瞬。
千劫僵立在原地。
那毁灭性的能量没有消散,但那股一往无前、要摧毁一切的疯狂势头,却被这些稚嫩的面容和声音硬生生绊住了。
他握紧的双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面具下,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以及那压抑在喉咙深处,介于咆哮与呜咽之间的、模糊而痛苦的哽咽。
可帕朵的话,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入他沸腾的脑海,让他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小小的身影——怕疼的小玲,学他样子的小虎,还有那些围着他,虽然害怕却依旧忍不住好奇靠近的孩子们……
他们不会想看到这样……一个彻底沦为毁灭野兽的千劫。
“呃……啊……!”
千劫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猛地抬手,不是冲向任何人,而是狠狠一拳砸向身旁的地面!
“轰!!!”
地面剧震,碎石激射!一个焦黑的坑洞出现在他拳下,裂痕蔓延。
这一拳,仿佛倾泻了他无法向敌人挥出的滔天怒火,也像是砸向他自己那无处安放的痛苦。
烟尘弥漫中,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那狂怒的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几乎要将他自己压垮的沉寂。
那不再是燃烧的火山,而是燃烧过后,一片死寂的、冰冷的灰烬。
庄姜缓缓放下了抬起的手,身前的能量屏障悄无声息地消散。
他看着千劫的背影,眼神复杂。
他理解这份愤怒,正因为理解,才更明白此刻千劫内心的煎熬。
千劫维持着砸地的姿势,良久,他才缓缓直起身。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用一种沙哑、冰冷、疲惫到极点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笔债……我会讨回来。”
“用我自己的方式。”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迈着沉重而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离开了训练场。
那背影,孤独得像一座行走在荒原上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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