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东宫书房内一片宁静。
谢承渊正凝神批阅着奏折，林星瑶则安静地在书架旁整理书籍，阳光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气氛温馨而平和。
突然，书房门被“哐”地一声猛地推开，一道高大挺拔、带着凛冽寒气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
正是靖王谢承霄。
他一身玄色劲装，风尘仆仆，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戾气和疲惫，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他一进来，整个书房温暖宁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仿佛骤然降温。
林星瑶正抱着一摞厚重的典籍，闻声抬头，一看到谢承霄那张冷峻的，吓得手一抖，怀里的书差点直接扔飞出去。
她心脏“咯噔”一下，猛地缩到书架最角落，恨不得把自己藏进书缝里，大气都不敢出。
我的天，谢承霄！
他怎么突然来了？他不能想起我之前骂他‘地瓜’的事，又找我麻烦啊。
她赶紧低下头，规规矩矩地站好，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谢承渊看到兄长，倒是没什么意外，放下笔，起身道。
“二哥，你来了。”
他目光扫过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缩在角落、恨不得隐形的林星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谢承霄根本没留意到角落里还有个小宫女，或者说，他眼里根本就没看见具体的宫女。
他径直走到书案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开口便是军国大事，声音冷硬如铁。
“北境军情急报！戎狄一部精锐骑兵，绕过我军主力防线，趁夜突袭了绥远卫所！守将力战殉国，粮草库被焚，军民伤亡惨重！”
他说到激愤处，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紫檀木书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桌上的茶盏都震得跳了起来。
“哗啦！”
角落里，林星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和拍桌声吓得一个激灵，怀里两本最上面的书终于没抱稳，滑落在地，发出不小的声响。
谢承霄这才注意到书房里还有旁人，冰冷的目光如利箭般瞬间射向声音来源。
当他看到是个穿着宫女服饰、吓得脸色发白、正手忙脚乱捡书的“模糊”身影时，眉头狠狠一皱，眼神里是全然的陌生和不耐烦，厉声喝道。
“何人？！滚出去！没看见本王与太子商议要事吗？！”
他此刻心情极差，满脑子都是战事失利和将士伤亡，最厌烦无关人等在旁碍眼。
林星瑶被他这声带着杀气的厉喝吓得浑身一颤，捡书的动作都僵住了，脸更白了，求助般地看向谢承渊。
谢承渊立刻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
“小瑶，这里没你的事了，先退下吧。”
“是！是！奴婢告退！”
林星瑶如蒙大赦，也顾不上捡书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书房，还贴心地把门轻轻带上了。
直到跑出老远，她才靠着廊柱大口喘气，拍着胸口后怕不已。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小谢承霄真是什么时候看都感觉好吓人。
书房内，谢承霄看着那宫女仓皇逃走的背影，冷哼一声：“你东宫的宫女，越发没规矩了！”
他完全没把刚才那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在他眼里，那不过是个穿着宫女衣服的、模糊的符号罢了。
他立刻又回到了紧张的军务讨论中。
兄弟二人快速商议定下了增援部队、善后事宜及追责的一系列决策。
谢承霄雷厉风行，拿到太子手谕后，一刻也不耽搁，起身便走：“我即刻点兵出发！”
“二哥，一切小心。”谢承渊送他到门口。
谢承霄点点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背影很快消失在宫道尽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谢承渊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兄长远去的身影，眉头微锁，心中亦有担忧。
他转身，看向刚才林星瑶“躲藏”的角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走到院中，果然看到林星瑶还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望着谢承霄离开的方向发呆。
“怎么？看见靖王，吓成这样？”
谢承渊走到她身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想起刚才她那个怂样，觉得有点好笑。
林星瑶见他出来，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何止是吓到！魂都快吓没了！殿下您不知道，靖王殿下刚才那眼神，跟要杀人似的！还好还好……他好像完全不记得我了？”
她心里有点庆幸，又有点莫名的不爽。
哼！居然真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谢承渊看着她这副样子，觉得有趣，解释道。
“放心吧，我二哥他……对不相干的女子，记性向来差得很。用他的话说，‘宫女都穿着一样的衣服，长得也差不多，谁记得住谁’。
他这是天生的，对女子面容辨识困难。”
他顿了顿，带着点戏谑补充道。
“他认人全凭甲胄制式和兵器特征，他手底下的兵，哪怕只见过一次，他都能记住番号和特点。
至于女人……除了几位娘娘和他身边那几个固定的女将，他怕是连自己靖王府里伺候了多年的宫女都认不全。”
林星瑶一听，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她记得谢承霄说过还以为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没想到是真的。
她想起大谢承霄对她死缠烂打、眼里只有她的样子，再对比现在他对自己完全无视的态度，心里顿时平衡了，甚至有点恶趣味地想。
好啊你个谢承霄！现在对我爱搭不理，连脸都记不住！
等着瞧！等以后……哼！
谢承渊看着她瞬间阴转晴、还带着点小得意的表情，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带着点酸意。
“怎么？我看你就不害怕？难道孤就这么没有威慑力？”
林星瑶被他亲昵的动作弄得一愣，脸颊微热，连忙摆手，狗腿地拍马屁。
“没有没有！殿下您这是平易近人！温和可亲！如沐春风！跟靖王殿下那种……呃……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是完全不一样的！我更喜欢殿下您这样的！”
她一顿猛夸。
谢承渊被她夸得耳根微红，心里受用，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但嘴上却轻哼一声：“油嘴滑舌。”
他望向谢承霄离开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理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二哥他……也不容易。年纪轻轻便独掌一军，军中多是些骄兵悍将，看他年轻，又不得……父皇看重，起初没少给他使绊子。
他全凭着自己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军功和铁腕手段，才压服了那些人。
他肩上担子重，压力大，事事亲力亲为，要求又极其严苛，对自己，对部下都是如此。所以脾气躁了些，但他本性……是极好的。”
他是在对林星瑶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林星瑶看着谢承渊眼中对兄长的维护和理解，心里暖暖的，也泛起一丝酸涩。
是啊，谢承霄那个人，面冷心热，虽然脾气臭了点，做事冲动了点，但确是个顶天立地、重情重义的好男儿。
这一点，无论是十五岁的他，还是十九岁的他，都没变过。
她用力点头：“嗯！我知道！靖王殿下是个好人！就是……就是看起来有点吓人……”
她吐了吐舌头，心里却暗自神伤。
自己不在他的身边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她想起那个虽然高大冷硬，却会在深夜抱着她、依赖她的谢承霄，心里涌起一阵思念。
她并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真实的她正因为梦魇蛇蛊而沉睡在靖王府，而那个她思念的、十九岁的谢承霄，正不眠不休地守在她的床边，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苏醒。
林星瑶望着宫道尽头早已空无一人的方向，心里轻轻地说。
谢承霄……我想你了。
阳光洒在她身上，却照不进她此刻有些怅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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