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着，会议邀请的倒计时还剩七分钟。老夫子把笔盖拧紧，塞进衬衫口袋，顺手把桌上的文件夹推到正中央。对面秦先生坐着，手里捏着一支快没水的圆珠笔，在本子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你画我？”老夫子抬头。
“画策略。”秦先生把本子转过来，“你看啊，这是客户，这是服务，中间得有个桥。”
“桥太窄会塌。”老夫子说，“我们得修一座结实的。”
会议室门被推开，公司高层陆续进来。有人坐下就打开笔记本，有人直接把咖啡杯放在投影遥控器旁边。市场副总裁坐在主位右侧，外套没脱，看了眼手表，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老夫子站起身，点开ppt第一页：**新市场策略提案——尊严型消费模型落地路径**。
“昨天数据组完成了用户画像。”他说话不急，“我们发现三个核心群体，最有可能成为首批种子用户。其中，年轻母亲占比最高，决策权重最大。”
“又是妈妈？”一位穿灰西装的高管皱眉，“市面上主打妈妈群体的项目一抓一大把，咱们凭什么突围？”
秦先生立刻接话：“因为我们不是卖东西，是帮她们解决问题。比如孩子学习状态不稳定，家长焦虑，但不知道怎么沟通。如果我们能提供一个懂教育、又愿意听她们讲难处的人，她们就会信任。”
“听起来像心理辅导。”另一位高管笑了一声，“我们是做教育服务，不是开咨询室。”
“那您觉得，家长更愿意相信谁？”秦先生反问，“是一个站在台上讲‘我家孩子考上重点’的网红，还是一个坐下来先问‘您家孩子最近睡得好吗’的老师？”
会议室安静了一秒。
老夫子没笑，也没停顿，继续翻页。图表出现，两条曲线对比明显：传统促销转化率在23%左右波动，而情感共鸣式服务的初期触达率高达68%，复购预测提升40%。
“这个数据来源可靠？”市场副总裁开口，声音不高，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来自过去三个月的真实行为分析。”老夫子回答，“加上模型推演。我们预测，在云阳、临塘这几个城市，只要服务设计到位，口碑传播速度会比预期快两倍。”
“推演？”副总裁挑眉，“你是靠什么推演出来的？直觉？经验？还是……系统生成？”
老夫子没回避：“是综合判断。包括用户语言习惯、互动频率、情绪表达倾向。这些细节拼在一起，能看出他们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可这还是不够具体。”副总裁翻开自己的笔记，“预算怎么分配？渠道怎么铺？如果效果不如预期，止损点在哪里？”
问题一个接一个。
老夫子切换下一页，屏幕上出现一张资源分配图。“我们建议前期将六成预算投入社区沉浸式体验活动。不是发传单，也不是搞讲座，而是让目标用户亲身参与短周期服务闭环。比如，组织一次‘家庭教育日’，由专业顾问一对一倾听需求，再给出定制建议。”
“线下？”灰西装高管摇头，“不可控因素太多。天气、场地、人员配合度，哪一项出问题都影响结果。而且没法标准化复制，后期扩张怎么办？”
“正因为别人不做，我们才要做。”老夫子语气平稳，“对手走的是流量路线，砸广告、拉群、送课包。我们要走的是信任路线。见面一次，聊十分钟，胜过十次推送。”
“听起来很美。”副总裁轻轻敲了两下桌面，“但如果花了钱，没人来呢？或者来了听了，回去就说你们是骗子呢？”
“那就说明我们做得还不够真。”秦先生插话，“如果我们请的顾问连孩子读几年级都说错，那当然是骗子。但如果我们提前了解过他们的困惑，现场回应得体，后续跟进及时，他们会自己带人来。”
“你说的是理想状态。”副总裁看着老夫子，“你们有没有想过，这种模式本质上是在赌人心？而人心是最难量化的。”
老夫子点头：“我同意。所以不能只靠感觉。我已经让数据组建立动态反馈机制，每场活动后收集用户反应，实时调整话术和服务流程。三天内就能看到初步趋势。”
“可试点范围呢？”副总裁追问，“你打算从哪儿开始？”
“云阳。”老夫子答得干脆，“第一，那里有合作机构基础；第二，启航教育已经进驻，我们必须抢时间。”
提到“启航”，会议室气氛变了。
“他们是冲着同一群人来的。”老夫子继续说，“打着公益旗号，实际动作越来越商业化。如果我们不出手，这片市场很快会被他们用低价和噱头占住。”
“所以你是想打擂台？”灰西装高管冷笑，“人家都布好局了，你偏要往枪口上撞？”
“不是撞。”老夫子眼神没闪，“是绕开枪，走到他们身后。”
他调出一段视频。画面里，一名女性走进社区中心，犹豫片刻后坐下。工作人员递上热茶，问的第一句话是：“您今天来，是不是因为孩子最近不太愿意 talking（说话）？”
画面暂停。
“这不是真实拍摄。”老夫子说，“是模拟用户旅程。但我们能做到这样。从进门那一刻起，让用户觉得‘这个人懂我’。”
“这技术……”一位技术背景的高管眯眼，“你们什么时候开发了这套系统？”
“还没开发完。”老夫子坦然，“但它代表的方向没错。我们需要的不只是产品差异化，是整套体验节奏的重新设计。”
会议室陷入沉默。
秦先生小声嘀咕：“要是能把那个‘懂你’的感觉做出来，确实没人能抄。”
副总裁合上本子：“我理解你们的想法。但我必须提醒，公司不是试验田。每一笔预算都要对结果负责。你们提出的模式风险太高，我不能同意全面推行。”
老夫子早有准备：“那我们可以先试点。”
“试点也要控制成本。”副总裁盯着他，“两周时间，一个城市，预算不超过总规划的百分之十五。达标再谈下一步。”
“行。”老夫子直接答应，“云阳，两周，十五个点同步启动。我会亲自盯。”
“你要去现场？”秦先生惊讶。
“不去看，怎么知道哪里卡住了？”
副总裁站起身，整理袖口：“那就按这个节奏走。记住，数据每天报一次，有问题立刻叫停。”
其他人陆续起身收拾东西。
秦先生留下最后一句：“你今天顶住了压力，但这只是开始。”
老夫子没回话，低头修改会议纪要。他在执行清单第一条写下：**明日八点前抵达云阳，对接社区中心负责人，确认首场活动场地与人员配置**。
手机震动，地方合作方回复：**场地已预留，等您定具体时间**。
他回了一个“好”字，锁屏，抬头看墙上的钟——十一点四十三分。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空了一半的会议桌上。投影仪关闭后留下的光斑还在天花板上，慢慢变淡。
老夫子把文件夹收进公文包，拉链拉到一半，突然停下。
他抽出那份打印稿，翻到最后一页，在“风险评估”栏空白处补了一行字：**警惕对方以公益活动为掩护，进行用户数据采集**。
写完，重新装好，拉上拉链。
站起身时，椅子在地板上划出短促的声响。
他拿起包，走出会议室，脚步稳定。
电梯按钮亮起，数字一层层跳动。
门即将关上的瞬间，他忽然伸手挡住。
走廊尽头，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缓缓走来，车轮发出轻微的滚动声。
老夫子收回手，站在原地，等她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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