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独立于寝殿窗前,身后桌案上,那卷来自徐州的加密急报已被烛火燃尽,只余下一小撮灰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
刘备转向汝南。
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历史的轨迹,在他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影响下,终于出现了第一个清晰可见的偏移。
按照他所知的“正史”,刘备此时应是被吕布击败后,被迫投奔曹操,蛰伏于许都,直至“衣带诏”事件爆发才借机脱离。而现在,吕布因他提供的“狼骑强化方略”而实力稍涨,迫不及待地出手试探,结果却将刘备提前“逼”向了汝南!
汝南,黄巾余党刘辟、龚都盘踞之地,也是曹操控制力相对薄弱的区域。刘备选择此地,绝非仓促败退,更像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战略转移。他想干什么?摆脱曹操,另起炉灶?还是与某些势力达成了某种默契?
“刘玄德啊刘玄德,我倒是小觑了你的韧性,也低估了我这‘变量’带来的连锁反应。”刘协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冰凉的木料触感让他头脑愈发清醒。
“影。”他轻声唤道。
一道模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阴影中,仿佛本就与黑暗融为一体。
“陛下。”
“关于刘备移师汝南,我们之前安插在徐州和小沛的眼线,为何未能提前预警其战略意图?”刘协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质询。情报工作的滞后,在关键时刻可能是致命的。
影微微低头,语气带着请罪式的凝重:“属下失职。我们的人主要精力集中于监控吕布军动向及曹操方的反应,对刘备军的关注层级不足。且刘备此次行动极为隐秘,撤退序列井然,核心部队掩护家属、辎重,行动迅速,外围斥候清扫果断,显然早有预案。我们安插在其军中的低级眼线,接触不到核心决策。”
刘协默然。这不完全是“影”的过错。资源的有限性决定了监视必须有侧重。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刘备此刻确实不具备如此强烈的独立性和行动力。是他的介入,改变了力量对比,进而激发了刘备潜藏的主动性。
“此事不全怪你。是我们的预判出了问题。”刘协转过身,目光锐利,“从现在起,提升对刘备及其麾下核心将领(张飞、简雍、孙乾等)的监视优先级。动用我们在汝南及周边郡县的所有资源,我要知道刘备进入汝南后的一举一动:他见了什么人,收了哪些豪强,与刘辟、龚都等黄巾余部是战是和,粮草从何而来,兵力如何扩张……事无巨细!”
“是!”影沉声应道,随即补充,“是否启动我们在汝南的‘暗子’?”所谓“暗子”,是靖安司早期布下的一些深度潜伏人员,平时绝不启用,只在关键时刻传递最重要情报。
刘协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暂时不必。暗子动用风险极大,非到万不得已,不可暴露。先依靠常规情报网络和外围探查。另外,提醒我们的人,刘备身边可能有能人,行动务必谨慎,宁可一无所获,不可打草惊蛇。”
“明白。”
“还有,”刘协走到桌案旁,铺开一张简陋的舆图,手指点在汝南的位置,“分析一下,刘备若想在汝南立足,最大的障碍是什么?最大的机遇又是什么?”
影上前一步,目光随着刘协的手指移动:“障碍有三。其一,本地豪强与黄巾余部盘根错节,未必服膺刘备。其二,汝南虽非曹操核心腹地,但亦在其势力范围内,曹操绝不会坐视刘备坐大。其三,粮草、军械补给困难。”
“机遇亦有。其一,曹操正全力应对北方袁绍,无暇南顾,此乃刘备发展的最佳窗口期。其二,汝南民风彪悍,流民众多,若施以仁政,易于招揽兵源。其三,若能妥善处理与刘辟、龚都的关系,或可收编部分黄巾力量,迅速壮大实力。”
刘协颔首,影的分析与他的判断基本一致。刘备这一步,看似险棋,实则是在曹操和袁绍两大巨头夹缝中,找到了一丝喘息和发展的空间。这位历史上的昭烈皇帝,其坚韧不拔和把握机会的能力,果然不容小觑。
“看来,我们的‘老朋友’刘玄德,不甘心永远寄人篱下啊。”刘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样也好,水越浑,对我们越有利。曹操的注意力,会被刘备和吕布牵扯一部分,郭嘉的压力或许能减轻少许。”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想办法,在不暴露我们自己的前提下,给刘备找点‘小麻烦’。将他可能进入汝南的消息,泄露给汝南本地的某些与曹操关系密切的豪强,或者,散播一些关于刘备‘意图不明’、‘恐引曹公震怒’的流言。尺度把握好,既要给他制造点障碍,延缓其发展速度,又不能真的把他逼到绝路或者让他轻易被曹操剿灭。”
他要的是一个不断给曹操制造麻烦,但又无法真正威胁到自己的刘备。一个活跃在曹操侧翼的“搅局者”,最符合他目前的利益。
“属下明白,会妥善处理。”影心领神会。
处理完刘备的突发状况,刘协的思绪重新回到了他刚刚启动的“金风”计划上。河北的情报至关重要,能否顺利执行,直接关系到他能否在这场乱世棋局中,攫取到第一桶实实在在的资本。
“ ‘金风’计划的指令,送出去了吗?”他问。
“已通过三号密道送出,预计明日拂晓前可抵达城外联络点。”
“很好。”刘协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他凭记忆绘制的简易天下舆图,他的目光落在河北广袤的区域,“袁本初外强中干,这消息一旦散开,不知会有多少人蠢蠢欲动。还有那甄家……”他的手指轻轻点在冀州中山一带,“在这个时间点,大规模收购军资,所图为何?”
他回想起关于甄宓的记载,那似乎是后来嫁与曹丕的女子,其家族甄氏乃是河北巨富。商贾逐利,天经地义。但在这个敏感时期,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背后若说没有袁绍的默许甚至支持,恐怕难以想象。或许是袁绍也意识到了后勤压力,通过甄家这样的白手套,暗中加强战略储备?
又或者……是甄家自己看好袁绍,想要投机,提前囤积居奇?
再或者,还有其他势力,假借甄家之名?
信息太少,难以判断。但无论如何,这对他而言,既是一个打探袁绍虚实的机会,也是一个潜在的交易窗口。
“我们的‘特别商队’,人员遴选如何了?”刘协问道。这支商队肩负着接触甄家或神秘收购商的重任,风险极高,必须由最精干、最忠诚且具备商业头脑和应变能力的人带队。
“已初步选定三人候选。领头者暂定代号‘陶朱’,原为河北行商,精通北地人情世故,后因战乱家破人亡,被‘皇商’收留,能力出众,忠诚度经过多次考验。另外两人,一为护卫,‘靖安司’外勤好手;一为账房,心思缜密,精通算术密语。”
“详细资料稍后送来,朕要亲自过目。”刘协对此极为重视,“告诉他们,此行首要任务是探听虚实,确认甄家或那些神秘商队的真实意图和背景。交易为辅,安全第一。若事不可为,宁可放弃交易,也绝不能暴露身份和来历。所有资金,分批次、多路径转运,确保即使出事,也不会被顺藤摸瓜。”
“是。‘陶朱’已拟定数套接触与撤离方案,待陛下审阅。”
刘协点了点头,对“影”和其麾下“靖安司”的执行力感到些许满意。这四年来的苦心经营,总算没有白费。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老内侍刻意提高的嗓音:“陛下,夜深了,该安歇了。”这是约定的暗号,表示殿外监视的耳目仍在,但暂无异常靠近。
刘协与影交换了一个眼神,影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水滴,瞬间消失不见。
刘协吹熄了大部分烛火,只留一盏孤灯,营造出已然就寝的假象。他自己则和衣躺在榻上,大脑依旧在高速运转。
刘备的异动,“金风”计划的启动,甄家的疑云,郭嘉在许都内部的步步紧逼,吕布与曹操关系的微妙变化……千头万绪,纷至沓来。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同时下着好几盘棋,对手有曹操、郭嘉、袁绍、刘备,甚至还有未曾谋面的诸葛亮、孙权……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权衡利弊。
现代人的知识和视野,是他最大的金手指,但身处这个时代,他同样感受到个体在历史洪流面前的渺小与无力。即便知道大致方向,细节的偏差也足以让一切谋划付诸东流。
“力量……还是太弱小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无论是情报网络、经济实力,还是潜在的军事支持,都还处于萌芽阶段,经不起任何大风大浪。他必须像蜘蛛一样,耐心地编织着自己的网,等待时机。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思绪纷飞,渐有倦意之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叩击声,从床榻下方的某块地砖处传来。
咚…咚咚…咚……
三短一长,是“影”的紧急联络信号!
刘协瞬间睡意全无,悄然起身,移动到床榻边,同样以特定的节奏轻轻敲击了两下地面。
地砖被无声地移开一道缝隙,影低沉急促的声音传了上来:“陛下,急报!我们监视戏志才府邸的暗哨发现,半个时辰前,有一名伪装成郎中的男子潜入府中,约一炷香后离开。暗哨认出,此人虽做郎中打扮,但其行走姿态和习惯,极似校事府的一名资深暗探!”
刘协的心猛地一紧。郭嘉果然没有放弃对戏志才的怀疑!他甚至等不到天明,就派人以“诊病”为名,进行实地探查!
“戏志才情况如何?那名暗探发现了什么?”刘协急问。
“戏志才依旧卧床,应对似乎并无破绽。但那名暗探离开时,并未直接返回校事府,而是在城内绕了几圈,最后进入了……郭嘉的私邸!”
直接向郭嘉汇报!这意味着,此事已完全由郭嘉亲自掌控,背离了校事府的常规流程!
“我们的人有没有暴露?”
“暂时没有。暗哨距离较远,只是观察,未敢靠近。”
刘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郭嘉的敏锐和行动力,远超他的预估。戏志才这步“金蝉脱壳”的棋,风险极大。一旦被郭嘉抓住确凿证据,不仅戏志才性命难保,连他自己也可能被牵连出来。
“通知监视戏志才府邸的所有人,立刻撤离,不留任何痕迹。暂停一切与戏志才的联络,原定渠道作废。”刘协当机立断,“另外,启动‘备用方案’,将我们之前准备好的,关于那个因贪墨被逐出宫的前内侍与城南废弃院落的‘线索’,通过一个‘意外’的方式,送到那名刚刚探查过戏志才府邸的暗探面前。要快!在他向郭嘉做完整汇报之前!”
他必须立刻给郭嘉抛出一个新的、看似有价值的“猎物”,转移其视线,至少为戏志才和自己争取到宝贵的缓冲时间。
“是!”影的声音带着决然,地砖迅速合拢,身影再次消失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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