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石屑簌簌落下，那声音在寂静的断崖边显得格外清晰。
悬浮在混沌之气上的孤零石台上，那尊盘踞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上古石狮，正缓缓地活动着它僵硬的石质身躯。
它的动作很慢，每一次转动脖颈，都发出岩石摩擦的沉闷声响，仿佛随时会散架。
但随着它的苏醒，一股苍凉、厚重，如同山岳般的气息，从它身上弥漫开来，横亘在断崖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那对原本空洞的眼眶中，两点猩红的光芒越来越亮，最终化为两团燃烧的火焰，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死寂的杀意。
它的目光，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锁定在龙夭夭和凌清玄身上。
“活物。”
一个古老、沙哑，仿佛由无数岩石摩擦而成的声音，在两人的脑海中直接响起。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语言，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的意念。
“擅闯禁地者，死。”
简单，直接，不带任何感情。
龙夭夭舔了舔嘴唇，那双灿金色的瞳孔里，好奇与兴奋交织。
她非但没有被这股气势吓到，反而像是看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头石狮。
“喂，石头，你在这里守了多久了？”她大声问道，清脆的声音在崖边回荡，“一个人待着，不无聊吗？”
石狮似乎没料到会有人跟它搭话，眼中的红光闪烁了一下。
它没有回答龙夭夭的问题，只是缓缓地从盘踞的姿态站了起来。
随着它的动作，整座石台都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它体型并不算特别庞大，约莫三丈高，但当它完全站立时，那股镇压一切的气势，却让周围翻涌的混沌之气都为之退避。
它的身上布满了风化的痕迹，每一道裂纹都仿佛记载着一段被遗忘的岁月。
“它是定界鼎的守护兽。”凌清玄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低沉而凝重。
他握着剑的手，青筋微显。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尊石狮，远比之前遇到的任何凶物都要可怕。那不是单纯的力量强大，而是一种根植于法则层面的守护之力。它仿佛与这片空间，与它身后的陨神穴，融为了一体。
攻击它，就等于是在攻击这片古老战场残存的法则本身。
“守护兽？”龙夭夭的眼睛更亮了，“那打败它，就能进去了？”
凌清玄没有回答，因为石狮已经用行动给了她答案。
只见石狮张开了它那布满裂纹的巨口，没有发出任何咆哮，但一股无形的吸力，却猛然从它口中传来。
断崖边，无数碎石、尘土，甚至连光线，都被那股吸力拉扯着，扭曲着，朝着石狮的口中汇聚。
龙夭夭只觉得脚下一轻，身体不受控制地就要朝前飞去。
凌清玄反应极快，他一步踏前，挡在龙夭夭身前，手中仙剑往地面重重一插！
“嗡！”
清冷的剑气以剑身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半透明的护罩，将两人笼罩其中，死死地抵住了那股恐怖的吸力。
龙夭夭稳住身形，看着凌清玄那挺拔的背影，撇了撇嘴。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面前那层薄薄的护罩，护罩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木头，你让开，让我来。”她语气轻松，仿佛面对的不是上古守护兽，而是一只挡路的小狗。
凌清玄没有动，声音从前方传来：“它很强，不要大意。”
“强才好玩啊。”龙夭夭笑嘻嘻地说着，身体却已经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光，直接穿透了凌清玄布下的护罩，朝着对面的石狮暴射而去。
“夭夭！”凌清玄脸色一变，想要阻止，已然不及。
龙夭夭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眨眼间便跨越了百丈的距离，出现在石狮的面前。
她高高跃起，纤细的身体与石狮庞大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握紧了拳头，暗金色的龙力在拳锋上凝聚，没有丝毫花哨，就这么直直地朝着石狮的头颅轰了过去。
“给我碎！”
面对这气势汹汹的一拳，石狮眼中的红光没有丝毫波动。
它只是抬起了自己的一只前爪，同样简单地向前一拍。
那石质的爪子，看起来笨重而迟缓，却后发先至，精准地迎上了龙夭夭的拳头。
拳与爪，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砰”。
下一刻，龙夭夭的身体如同被一座飞来的山岳撞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口中喷出一道金色的血线。
凌清玄身形一闪，出现在她身后，伸手将她接住。
入手处，一股狂暴而厚重的力量顺着龙夭夭的身体传来，震得他气血翻涌，抱着龙夭夭连退了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咳咳……”龙夭夭靠在凌清玄怀里，咳出几口血，脸上却带着一丝兴奋的潮红，“好硬！”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白皙的拳面上，竟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血痕。
以她龙族的强横肉身，全力一击，竟然连对方的皮都没擦破，反而被震伤了自己。
对面的石台上，石狮缓缓收回了爪子，那只石爪上，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它眼中的红光闪了闪，似乎在奇怪这个小东西为什么还没死。
凌清玄将龙夭夭扶稳，看着她那副不惊反喜、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中一阵无奈。
“它的身体与此地法则相连，寻常攻击对它无效。”他沉声解释道。
“法则相连？”龙夭夭眨了眨眼，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忽然笑了起来，“那正好，把法则一起打碎不就行了？”
话音未落，她再次冲了出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用拳头。
暗金色的龙力在她身后汇聚，化作一道巨大的、凝如实质的龙尾虚影。
龙尾之上，每一片鳞甲都清晰可见，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给我断！”
龙夭-夭娇喝一声，那巨大的龙尾虚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抽向石狮的腰部。
这一击，她动用了近八成的力量，足以将一座千丈山峰拦腰抽断。
石狮依旧不闪不避。
就在龙尾即将抽中它的瞬间，它周身的石质皮肤上，忽然亮起了一层土黄色的光晕。
光晕之上，无数古老而复杂的符文流转不息，散发着厚重、沉凝的气息。
轰！
龙尾虚影结结实实地抽在了那层光晕之上。
整片空间都为之剧烈一震。
狂暴的龙力与厚重的守护符文疯狂对撞、湮灭。
龙夭夭只觉得一股难以想象的反震之力传来，那巨大的龙尾虚影寸寸碎裂，化为漫天光点。
她再次被震得倒飞而回，这一次，脸色苍白了几分。
而那头石狮，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连身上那层土黄色的光晕，都只是暗淡了些许。
“没用的。”凌清玄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是大地法则的具现化，它的防御，近乎无解。”
“无解？”龙夭夭抹了一把嘴角的血，那双金色的瞳孔里，终于燃起了真正的怒火。
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这个玩具，比她想象的要难拆。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拆不掉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不顾一切地化出本体，与这石狮决一死战。
凌清玄却按住了她的肩膀。
“我来。”
他看着她，眼神平静而坚定。
龙夭-夭愣了一下，刚想说“你行不行啊”，就见凌清玄已经松开她，一步步地朝前走去。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落下，他身上的气势便攀升一分。
清冷的仙气在他周身流转，白衣无风自动。
他手中的仙剑，发出清越的剑鸣，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而欢呼。
对面的石狮，似乎也察觉到了凌清玄的不同。它眼中的红光，第一次出现了波动，锁定在凌清玄的身上。
凌清玄在断崖边缘站定，与石狮遥遥相对。
他没有立刻出剑，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
如果说刚才的他，是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那么此刻，他便是这天地本身。
他的气息与风融为一体，与脚下的大地融为一体，与周围混乱的法则融为一体。
龙夭-夭惊奇地看着他。
她能感觉到，凌清玄的气息正在以一种玄奥的方式，解析着、渗透着这片空间。
他在寻找。
寻找石狮那看似无解的防御中，唯一的破绽。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凌清玄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如同寒潭的眼眸中，没有了任何情绪，只剩下最纯粹、最极致的剑意。
“找到了。”
他轻声吐出三个字。
下一刻，他出剑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光，没有毁天灭地的气势。
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剑刺出。
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却仿佛蕴含了某种天地至理。
剑尖所指，并非石狮的本体，而是它身前三尺处，一处空无一物的虚空。
那里，正是石狮身上那层守护光晕与此地法则连接的最薄弱的节点。
石狮似乎也察见了危机，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周身土黄色的光晕瞬间暴涨，所有的力量都朝着凌清玄剑尖所指之处汇聚而去。
然而，迟了。
凌清玄的剑，已经刺中了那个节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
只见石狮身上那层坚不可摧的土黄色光晕，如同被针刺破的气球，从剑尖处开始，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裂纹迅速蔓延，转瞬之间，便布满了整个光晕。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琉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守护光晕，轰然破碎，化为漫天光点。
“噗。”
凌清玄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一剑，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仙力，更是对他的神魂造成了巨大的负荷。
他身形一晃，差点从断崖上栽下去。
“干得不错嘛，木头。”龙夭夭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他身边，一把扶住了他，脸上带着一丝赞许的笑意。
凌清玄靠在她身上，感受着她身体传来的温度和那股独特的香气，一时有些失神。
就在这时，对面的石狮，发出了自苏醒以来的第一声真正的咆哮。
“吼——！”
守护光晕被破，让它彻底暴怒。
它那庞大的石质身躯上，一道道裂纹中迸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在它体内疯狂积蓄。
它要自爆！
一头上古守护兽的自爆，其威力足以将方圆百里的一切都夷为平地。
“不好！”凌清玄脸色大变，想要推开龙夭夭，却已经来不及。
然而，龙夭夭却丝毫没有慌乱。
她看着那头即将自爆的石狮，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
“来得正好。”
她松开扶着凌清玄的手，不退反进，主动迎着那股毁灭性的气息，向前走了一步。
她伸出手，逼出一滴金色的龙血，任其悬浮在掌心。
然后，她将那滴蕴含着纯粹始龙血脉的血液，朝着暴怒的石狮，轻轻弹了过去。
那滴金色的血液，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正中石狮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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