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码头的栽赃风波,被玉檀以李代桃僵之计巧妙化解,不仅让八爷党扑了个空,更引来了都察院刘御史对漕运事务的关注,使得八爷党一时间焦头烂额,不得不暂时收敛锋芒。
然而,就在玉檀以为能获得片刻喘息,加速推进“格物书院”和海外退路计划时,一场源自内部的危机,却悄无声息地酝酿,并骤然爆发。
危机源于“格物书院”蒙学部的一次寻常授课。
这日,负责蒙学部基础识字和算术教学的宫女青禾,一位性格活泼、对玉檀推崇备至的年轻女孩,在讲解完当日课程后,见时间尚早,学员们又兴致勃勃,便一时兴起,多讲了一些。
她讲的并非经史子集,而是玉檀曾偶然提及的、关于“地圆说”的粗浅概念,并用水瓢和墨点做了个简单的比喻演示。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姑娘所说的“格物致知”中一个有趣的知识点,能开阔姐妹们的眼界。
然而,学员中有一名刚加入不久、名叫彩珠的宫女,其表姨是永和宫德妃身边一个颇有脸面的管事嬷嬷。彩珠听着青禾讲述“大地是个圆球”、“人住在球上不会掉下去”等闻所未闻的言论,心中既感新奇,又隐隐觉得不安。下课后,她回到住处,与同屋的宫女闲聊时,便将这“稀奇事”当笑话般说了出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几经辗转,添油加醋,最终传到了那位管事嬷嬷耳中。那嬷嬷素来不喜玉檀的“张扬”,觉得她带坏了宫里的风气,如今听到这等“离经叛道”的言论,立刻如获至宝,添枝加叶地禀报给了德妃。
德妃自从上次张嬷嬷被杖毙后,对玉檀一直怀恨在心,只是苦于没有机会。闻听此言,她那双保养得宜的凤目中闪过一丝厉色。
「大地如球?人立其上而不坠?」德妃捻着佛珠,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这等妖言惑众之语,也敢在宫闱之内传播?这玉檀,果然是包藏祸心!她那个什么‘梧桐苑’,看来并非只是教习女红算账那么简单!」
她立刻吩咐心腹太监:「去,给本宫仔细查查,那个‘梧桐苑’平日里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尤其是那个叫青禾的宫女,都给本宫盯紧了!」
承乾宫内,玉檀尚不知祸之将至。 她正在审阅周掌柜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关于在婆罗洲(今加里曼丹岛)沿岸寻找合适据点的最新进展报告。报告显示,威远镖局通过海上旧关系,已在婆罗洲西部找到一处隐蔽的天然良港,周边土地肥沃,且有少量华人聚居,是个理想的立足点。
玉檀心中稍安,海外退路的筹划总算有了实质性进展。然而,就在她提笔准备回复下一步指示时,秋蕊脸色煞白、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姑娘!不好了!青禾……青禾被永和宫的人带走了!」
玉檀手中的笔一顿,一滴墨汁落在信纸上,迅速晕染开来。她抬起头,眼神锐利:「怎么回事?慢慢说!」
「是……是德妃娘娘宫里的管事太监,带着几个粗使嬷嬷,以‘妖言惑众、搅乱宫闱’的罪名,直接把正在房里休息的青禾拖走了!说是……说是要严加审问!」秋蕊急得眼泪直掉,「芸娘姐姐已经跟过去打探消息了!」
玉檀的心猛地一沉。她千防万防,防着八爷党的明枪暗箭,却没料到危机竟会从内部、从“格物书院”最基础的授课内容上爆发!“地圆说”在这个时代,对于固守“天圆地方”传统观念的人来说,确实是难以接受的“异端邪说”!
德妃这一手,又狠又准!直接抓住了“新格物学”中最为惊世骇俗的一点发难!
「姑娘,现在该怎么办?」秋蕊六神无主,「德妃娘娘明显是冲着您来的!青禾性子单纯,万一在刑讯之下胡乱招认,攀扯出‘梧桐苑’和姑娘您……」
玉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危急时刻,越不能自乱阵脚。德妃抓青禾,目标显然是她。直接去要人,等于承认自己是主使,正中对方下怀。硬碰硬,更是以卵击石。
必须想办法破局!
「秋蕊,」玉檀沉声吩咐,「你立刻去办两件事。」
「姑娘您说!」
「第一,让我们在永和宫的眼线,不惜一切代价,打听清楚青禾被关在何处,受了什么刑,说了什么话。务必确保青禾的安全,必要时……可以动用我们之前埋下的暗桩,想办法给她递话,让她咬死只是自己胡思乱想,与任何人无关!」这是断尾求生,虽然残酷,但必须保住“梧桐苑”的根本。
「第二,」玉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你想办法,将‘地圆说’并非妖言,前朝乃至本朝西洋传教士亦有类似论述的消息,悄悄散播出去,尤其是要让皇上身边伺候的、对西洋事物有所了解的太监或官员听到。」
她这是在赌,赌康熙皇帝作为一位有着开阔眼界和求知欲的帝王,对这类新知并非完全排斥!赌他能分辨这只是学术观点,而非“妖言惑众”!
「奴婢明白!」秋蕊抹了把眼泪,转身就要走。
「等等!」玉檀叫住她,走到书柜前,取出一本有些年头的、封面写着《坤舆格致》的旧书,这是她之前费尽心思搜罗来的、明末西洋传教士编译的书籍抄本,其中就有关于地圆说的论述。
「把这个也带上,想办法让它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在能送到皇上御前的地方。」
「是!」秋蕊接过书,如同捧着救命稻草,匆匆离去。
玉檀独自留在房中,心绪难平。她没想到,“格物书院”播下的知识火种,尚未形成燎原之势,竟先引来了焚身之火。德妃的发难,与其说是针对一个宫女,不如说是旧势力对“新格物学”这种异质思想的本能排斥和打压。
这次危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凶险。因为它触及了意识形态的根本对立。
不久,芸娘回来了,脸色同样难看:「姑娘,打听到了。青禾被关在永和宫后院的柴房,受了掌嘴,脸都打肿了,但……但她什么也没说,只说是自己瞎想的。」
玉檀心中一痛,既为青禾的忠诚和坚韧感动,又为她遭受的无妄之灾而愤怒。
「德妃娘娘已经派人去回禀皇上,说宫中出现妖言,请求严惩,以正视听。」芸娘忧心忡忡,「皇上那边……还不知道会如何决断。」
玉檀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她能做的铺垫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等待,并将希望寄托于康熙的英明和那本《坤舆格致》可能起到的微妙作用。
这一夜,承乾宫的灯火,亮至天明。
第二天一早,康熙帝果然过问了此事。德妃添油加醋地禀报,将“地圆说”描绘成动摇国本的妖言,并将矛头隐隐指向玉檀和她聚众讲学的“梧桐苑”。
康熙听着,眉头微蹙。他博览群书,对西洋学说并非一无所知。恰在此时,御前伺候的、一位曾跟随南怀仁学习过些许天文历算的小太监,在奉茶时,“无意间”提起似乎在某个西洋典籍里见过类似说法。
紧接着,梁九功又“恰好”呈上了一本不知由谁放在他值房桌上的《坤舆格致》……
康熙翻看着书中关于地圆说的论述,又听了小太监的补充,心中已然明了。这并非什么妖言,不过是另一种解释世界的学说罢了。德妃此举,小题大做,借题发挥的意味太过明显。
他放下书,看了一眼跪在下方面带得色的德妃,淡淡道:「宫女青禾,妄议非其所能知之事,罚俸三月,调往辛者库服役。至于‘梧桐苑’……」
他顿了顿,在德妃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道:「教授宫人识字算数,乃有益之事。然,需谨守本分,所授内容,当以实用为主,不得传播未经证实之虚妄言论。此事到此为止,不得再议。」
这个处置,轻轻放下了“梧桐苑”,只惩戒了直接“妄言”的青禾,既维护了宫规,又保全了玉檀和她的心血,更敲打了德妃。
消息传来,玉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但她也清楚地意识到,“格物书院”的存在,已经引起了宫中守旧势力的警觉。未来的路,必将更加艰难。
而经此一事,那个海外建国的念头,在她心中愈发清晰和迫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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