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的消息虽然已经传到海拉和梵戴尔耳中，但他们二位却没办法立刻赶回来。海拉正代表伽古拉出席地球防卫队的联席会议，商讨着宇宙人遣返的可行性与细则；而梵戴尔则暂替八重飞羽上课。
NGc 474的惊险历程绝非虚言，赛罗深知，必须尽快将“不死者”与雷金·阿瑞斯存在的消息告知梵戴尔。这位战神失去力量与记忆的谜团，极有可能就与那些诡异的存在息息相关。
仅仅是那些依靠本能驱使的最低阶不死者，就已如此难缠。了解它们，或许是找到应对方法的第一步。然而，无论是“门”还是“不死者”，都是光之国漫长历史记录中几乎未曾明确记载的威胁。赛罗意识到，他们这些光之国在宇宙中的资历终究尚浅，区区不到三十万年的岁月，在动辄以百万年计的古老秘密面前，显得如此短暂。
但，既然被信赖，被寄予厚望，那么他们就必须做到，也必须承担起来。
“贝利亚说你找我。”梵戴尔的声音打断了赛罗的思绪。他自然地坐到赛罗身旁，八重飞羽的归来让他终于能从代课职责中解脱。
““是。”赛罗收敛心神，切入正题，“我在NGc 474，见到了你们阿瑞斯的一位司祭，名叫雷金·阿瑞斯。你对他应该有印象。”
“当然。”梵戴尔向后靠进沙发，手臂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呈现出全然放松的姿态。“阿瑞斯数一数二的司祭，我怎么会忘记。说起来，他原本才是克莫斯最初属意的战神继任者。只是他当年突然决定要去担任司祭，克莫斯才不得不另选他人……最终选择了我。”
“雷金看守的祭坛是最大的祭坛其中之一，没想到竟然是你们去的那个地方。”
“他提到了克莫斯选择你的事，”赛罗观察着梵戴尔的反应，“他说自己曾建议克莫斯，让你再多积累些经验，不要过早继位。”
“确有其事。”梵戴尔点头，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你是临危受命，并且……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哦？”梵戴尔眉峰微挑，脸上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带着点自嘲的神情，“他这算是在夸我？真是难得。以前的他，可只会板着脸说我这里差劲、那里不行，催促着我必须更快地成长起来。”赛罗敏锐地捕捉到，雷金那句简短的认可，对于梵戴尔而言，分量远比表面看起来要重得多。
“雷金他还提到了卢索，以及克莫斯的上一任战神，拉德恩大人。”
梵戴尔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原本慵懒倚靠的背脊也微不可察地挺直了些许。空气中那份闲适的氛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骤然绷紧的沉默。他没有想到雷金会提到卢索。
“他说，”赛罗继续道，“拉德恩大人被提前同化成‘不死者’，是人为的。”
梵戴尔的眼睛微微收缩，光芒一闪而逝。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某种翻涌的情绪强行压回心底。过了好几秒，他才用一种异常低沉、几乎听不出情绪波动的声音开口：“他还说了什么？”这不再是刚才那种带着追忆和些许调侃的询问，而是属于战神的、冰冷的探究。
“他说，克莫斯敬爱的师父，一代战神，被人设计变成了怪物，然后……杀死了卢索。”赛罗复述着雷金的话。
“原来……他连这个都清楚。”梵戴尔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那是跨越了漫长时光，依旧未曾愈合的伤疤被再次揭开时的痛楚。
“拉德恩大人……他不仅仅是克莫斯的前任，还是克莫斯的师父，是一位真正受人敬仰的传奇。那几乎让他崩溃。幕后黑手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拉德恩大人，或者卢索。他们想要的是击垮阿瑞斯的支柱，是战神传承的断绝，是他们觊觎已久、由阿瑞斯世代守护的某个秘密。”梵戴尔的语气恢复了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我继位之后，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稳定局势上。不管是拉德恩大人被同化，还是克莫斯的火种熄灭，我都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悲伤里。”
“雷金说我做得足够好？呵……我那时年轻气盛，手段激进，树敌的速度都快赶上卢索那个混蛋了，连贝利亚都差点被我放进敌对名单里。如果这叫‘足够好’，那阿瑞斯的标准未免也太低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稍微松动，“能从他那个向来只会批评我的家伙嘴里听到一句软话，倒也算是……百万年来的头一遭，意外之喜。”梵戴尔重新靠回沙发背，但姿态已不复之前的全然放松，那挺拔的脊梁，依旧清晰烙印着过往的重担。“他守在NGc 474一百多万年……所面对的不死者，比我当年处理的，要可怕得多吧。”
赛罗点了点头，他能感受到梵戴尔平静话语下深藏的波澜。“那些东西很难缠，而且，它们似乎对光能量格外贪婪。”他顿了顿，提出了那个关键的猜测，“梵戴尔，你失去力量和记忆……是否也与此有关？与那些设计拉德恩大人、针对阿瑞斯的阴谋有关？”
梵戴尔的眼灯微微闪动，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星空，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空间，看到了那颗被绿色岩石覆盖的诡异星球，以及那位独自守望了百万年的同僚。
“……也许吧。”他最终轻声说道，“有些碎片正在慢慢归位，但更多的，还隐藏在迷雾里。”
这一刻，赛罗豁然开朗。梵戴尔的失忆与力量的流失，绝非简单的意外。这是一场针对阿瑞斯、针对战神传承的、延续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恶毒阴谋的一环。NGc 474那些绿色的“尸体”岩石，不仅仅是战争的遗迹，更是一场持续了百万年的、沉默而残酷的守望。
“我们需要了解更多，梵戴尔。”赛罗郑重地说，“关于不死者，关于那个祭坛，关于……所有的一切。这不仅是阿瑞斯的事，也关系到整个宇宙的安危。”
“我知道。看来，是时候把以前的事好好梳理一下了。”
梵戴尔离开整理思绪，他前脚刚走，一道身影便悄无声息地步入休息区，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赛罗的视线里。
“聊完了？”托雷基亚姿态优雅地倚在门框边，语气带着他特有的腔调。
“嗯哼。”赛罗双臂交叠，挑眉看向他，摸不准这位心思难测的情敌此刻又在盘算什么。
“虽然阿瑞斯消失的时间点，恰好卡在安培拉星人与光之国大战前夕，主流猜想——甚至梵戴尔自己潜意识里，都可能将矛头指向安培拉，认为他或许在其中扮演了某种角色……”托雷基亚慢条斯理地分析着，“但是，以安培拉的性格和实力，他未必真有那个胆量，敢直接将手伸向阿瑞斯。即便他知晓‘不死者’的存在，也几乎不可能有机会，更没有那份精细的头脑去算计一位战神。”
“如果不是安培拉，那会是谁？”赛罗立刻捕捉到他话中的深意，神情严肃起来。他意识到托雷基亚绝非无故提出这个假设。
“我们之前，应该提到过那个名字。”
“……阿南诺刻！”赛罗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没想到阿南诺刻的阴谋竟然如此深远。
“如果是他在幕后驱使、利用甚至欺骗了安培拉，那么，阿瑞斯的消失、战神的陨落、乃至不死者的泛滥……这一切看似错综复杂的谜团，就都有了最合理，也最可怕的解释。整个事件的逻辑链条，瞬间就清晰、也简单得多了。”
赛罗凝视着托雷基亚，尽管对方行事风格诡谲难测，但其洞察力与智慧确实毋庸置疑。“你的脑子……果然好使啊，托雷基亚。”他沉声说道。托雷基亚提出的，不仅是一种可能性，更是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后，最符合逻辑、也最令人警醒的推论。
阿南诺刻——这是一个光之国历史上未曾真正战胜过的名字。他的力量根源深植于“虚无”本身，那是一种侵蚀存在、否定意义的可怖权能。谨慎地说，在当下这个时代，几乎无人能断言可以将其击败。光之国的领袖凯恩不行，历经磨练的战士赛罗不行，没有神位的战神与达尔厄女王同样难以企及。
那四位立于传说之巅的神秘战士呢？——雷杰多，赛迦，诺亚，奥特之王。
他们或许承载着与之抗衡的另一种答案。
规则，奇迹，光，以及与之对立的虚无。
这些同样源自宇宙本源的力量，共同编织并支撑着现实的基盘。它们是构成万物的基石，亦是维持平衡的支点。然而，一旦这些根本性的力量陷入全面、激烈的对抗，其产生的冲突将不再寻常，那将是概念层面的崩塌，是法则与法则之间的直接碰撞。届时，维系宇宙存在的结构本身，或许将面临无法承受的负荷，走向彻底的崩盘。
所以，最终直面阿南诺刻的绝对不会是他们。
赛罗宁愿是自己，如果自己能拥有与之匹敌的力量，能够创造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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