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卿揣着那枚桃花玉佩去赴茶会时，阿阮在后头追得鞋都跑掉了一只。
小姐！您把玉佩塞在衣襟里会硌着的！ 丫鬟捧着绣帕直跺脚，万一被人瞧见问起来，您怎么说？
就说沈砚给的定情物。 苏晚卿头也不回，顺手摘了朵墙边的粉蔷薇别在鬓角，难道他还敢不认？
这话刚落，就见沈砚的乌木马车停在巷口，萧景行正扒着车窗跟里头说笑话，见了苏晚卿便直嚷嚷：小嫂子快来！沈砚藏了罐西域蜜饯，说要等你来了才开！
苏晚卿掀开车帘的瞬间，鼻尖先撞上股清冽的檀香。沈砚斜倚在软垫上，手里转着枚白玉扳指，见她进来便挑眉：藏什么呢？衣襟鼓鼓囊囊的，偷了厨房的桂花糕？
要你管。 苏晚卿往他对面一坐，故意把玉佩往腰带里塞得更深，萧公子说你带了好东西。
沈砚从袖中摸出只錾花银罐，打开时飘出股玫瑰香，西域来的巴旦木糖，据说吃了能招财。
又是招财？ 苏晚卿捏起颗琥珀色的糖块，你们俩串通好了咒我穷？
萧景行正好钻进来，闻言直拍大腿：小嫂子这就不懂了，沈砚是怕你总惦记小金库，特意找些吉利话哄你呢。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苏晚卿含着糖听他们说笑，忽然发现沈砚总往自己衣襟瞟。那目光跟带着钩子似的，搅得她心里发慌，索性把玉佩掏出来往桌上一搁：看够了没？不就是块破玉吗。
沈砚的视线在玉佩上凝了瞬，指尖不经意划过自己腰间 —— 那里挂着块一模一样的玉坯，只是没刻花纹。萧景行眼尖，凑过来看热闹：哟，这桃花刻得跟小嫂子手腕上的胎记一个模子，沈砚你够上心的。
苏晚卿猛地捂住手腕，才想起早上换衣时把镯子摘了。她瞪沈砚：你早知道我有胎记？
猜的。 沈砚笑得不怀好意，毕竟苏小姐连钻狗洞都做得出来，身上带点特别的记号也不稀奇。
苏晚卿抓起糖罐要砸，却被萧景行拦住：到地方了到地方了，王太傅家的茶会，可别失了礼数。
王太傅府的花园里早摆满了茶席，穿绫罗的公子小姐们团坐在一起，见沈砚带着个庶女模样的姑娘进来，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苏云裳不知何时也来了，正跟几位贵女说笑着，瞥见苏晚卿便故意扬高了声：妹妹怎么穿得这么素净？莫不是侯府苛待了你？
苏晚卿刚要回嘴，沈砚突然往她手里塞了颗蜜饯：王太傅最不喜小辈争执，你想被罚抄《女诫》？
谁要抄那劳什子。 苏晚卿把糖嚼得咯吱响，目光却被不远处的老夫人吸引 —— 那是王太傅的母亲，正由丫鬟扶着赏菊，手腕上晃着枚玉佩，阳光底下泛着温润的光。
那玉佩的纹路，像极了母亲留在木盒里的旧物。
苏晚卿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趁沈砚跟人寒暄的功夫，提着裙摆就往老夫人那边凑。阿阮在后头急得直使眼色，却被她一把按住：别怕，我就问句话。
老夫人安。 她福了福身，目光直勾勾盯着那玉佩，您这玉真好看，是在哪家铺子买的？
老夫人被逗笑了，皱纹里堆着慈祥：小姑娘眼尖。这可不是京都货，是我那早逝的儿子从西域带回来的，说是那边王室才有的纹样。
西域王室？苏晚卿的指尖微微发颤，正想问得再细些，就听身后传来沈砚的声音：卿卿，过来见过李尚书。
她回头时，正撞见沈砚朝自己使眼色。再看老夫人，不知何时已经闭了嘴，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苏晚卿心里咯噔一下，乖乖走回沈砚身边，却被他悄悄捏了捏手心 —— 那力道不轻不重，像在说 别乱问。
整场茶会苏晚卿都心不在焉。她总偷瞄老夫人的玉佩，又忍不住摸自己怀里的桃花玉，连苏云裳故意打翻茶盏溅了她半裙茶水都没察觉。
妹妹这是魂游天外了？ 苏云裳假惺惺地掏帕子，莫不是在想什么发财的路子？
总比某些人只会靠造谣度日强。 苏晚卿冷冷回敬，忽然注意到苏云裳的丫鬟正往老夫人那边瞟，手里还捏着个锦囊，模样跟柳氏常用的那个很像。
她心里一动，刚要开口，就被沈砚拽着往花园深处走。萧景行不知从哪冒出来，塞给她半块桂花糕：小嫂子别气，苏云裳那是嫉妒你有沈砚护着。
谁气了。 苏晚卿咬着糕，含糊道，我在想那玉佩。
老夫人的玉佩？ 沈砚挑眉，你母亲也有块类似的？
苏晚卿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猜的。 沈砚笑得莫测，顺手摘了片荷叶替她挡太阳，萧景行说，西域商队这几日就到京都了。
风拂过荷塘，吹得荷叶沙沙响。苏晚卿看着沈砚被阳光晒得发亮的侧脸，突然明白他刚才为何不让自己多问 —— 有些事，不能在人前说破。
她摸了摸怀里的桃花玉佩，突然觉得那没打磨光滑的毛刺也不硌人了。就像沈砚这个人，看着带刺，却总在暗处替她挡着风雨。
苏晚卿扯了扯他的衣袖，西域商队来了，能帮我问问玉佩的事吗？
沈砚低头看她，眼底盛着细碎的光：可以。但找到线索后，你的小金库得分我一半。
做梦！ 苏晚卿瞪他，却忍不住笑了，最多请你吃三盒桂花糕。
远处传来萧景行的笑骂声，大概又在跟人插科打诨。苏晚卿望着茶席间攒动的人影，忽然觉得这场茶会倒也不算无趣。毕竟，能在修罗场里撞破点关于身世的线索，总比闷在侯府翻床底强。
至于那枚玉佩 —— 她摸了摸衣襟，决定今晚就把母亲的旧物翻出来比对。说不定，沈砚藏起来的不只是她的小金库，还有更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马车返程时，苏晚卿把桃花玉佩系在了腰间。沈砚瞥见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往她手里多塞了把蜜饯。车窗外的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苏晚卿嚼着糖，忽然觉得这趟茶会，倒像是撞进了个更有趣的迷局里。
而她的小金库，说不定就藏在迷局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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