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主力即将压境的消息,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瞬间冻结了营地里刚刚因夜袭胜利而燃起的欢腾。
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而肃杀,空气中弥漫着钢铁、汗水和紧张的味道。
整个营地如同一个被狠狠抽打的陀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进入了全面的战争状态。
所有的建设活动暂停,人力物力全部向战备倾斜。
男人们喊着号子,将一根根更加粗壮的原木打入地面,将山谷口的木质围墙拼命加高、加厚,缝隙用泥土和碎石填塞夯实。
李老根带着工匠们日夜不停地赶制更多的拒马、铁蒺藜,以及各种阴损的陷阱——布满尖刺的陷坑、触发式的滚木礌石、甚至还有苏晚晴提议的、用兽皮和藤蔓伪装的绊索。
萧珩将营地里所有十四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无论之前是护卫、仆役、衙役还是归顺的土匪,全部打乱编队,由萧猛、周虎和独狼手下的几个小头目分别带领,进行最基础的军事训练。
队列、劈砍、格挡、听令行事……时间紧迫,只能恶补。
就连妇女们也被组织起来。
钱婶带着她们负责更加繁重的后勤——磨面、制作耐储存的干粮、烧制更多的开水、准备大量的干净布条作为绷带。
一些胆大心细的年轻妇人,甚至被编入了巡逻队,负责在营地内部和相对安全的后方区域巡哨,减轻男人们的压力。
整个山谷,俨然成了一座紧张有序的战争堡垒。
在这片忙碌的景象中,一个身影显得格外显眼。
她叫红隼,是独狼手下为数不多的女战士之一,约莫二十出头,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小麦色,身形矫健如豹,五官带着一种野性的锋利。
她不像其他归顺者那样对苏晚晴带着敬畏或感激,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总是若有若无地追随着萧珩的身影,目光里掺杂着审视、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炙热。
在她看来,萧珩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强者,沉稳、果决、实力强大,理应配得上同样强悍的伴侣。
而那个所谓的“世子妃”苏晚晴,除了有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和那根诡异的“短棍”,看起来纤细柔弱,遇到危险恐怕只会躲在男人身后,根本配不上萧珩。
这天,萧珩正在巡视新加固的围墙,红隼抱着一捆新削好的箭矢迎面走来。
她刻意放慢脚步,在萧珩看向她时,挺直了腰背,露出一个自以为爽朗却带着些僵硬的笑容:“萧少爷,箭矢都按您要求的规格准备好了。”
萧珩目光扫过她怀中的箭矢,点了点头,语气平淡无波:“辛苦了,放到库房去吧。”
红隼见他反应冷淡,有些不甘心,又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道:“萧少爷,我熟悉北面那片峭壁,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到山脊上,视野极好。若是安排哨位,我能……”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
“萧珩,你看这个怎么样?”苏晚晴从不远处跑来,手里拿着一个刚做好的、用竹筒和皮绳改装的简易“掷弹筒”,脸上还沾着点黑灰,显然是刚从地下工坊出来。
她跑到萧珩身边,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将“掷弹筒”献宝似的举到他面前,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的红隼。
萧珩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他接过那简陋的装置仔细看了看,眼中露出赞许:“这个想法不错,能扔得更远更准。”
他抬手,用指腹自然地擦去苏晚晴脸颊上的灰痕,“又去捣鼓那些危险东西了?小心些。”
这亲昵自然的互动,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红隼的眼睛里。
她抱着箭矢的手臂绷紧了,指节发白。
苏晚晴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红隼,对她笑了笑:“红隼姑娘也在啊,辛苦你了。”
红隼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几乎是咬着牙道:“不辛苦。”
她不再多言,抱着箭矢,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僵硬。
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两次。
一次是众人演练撤退路线时,红隼故意在苏晚晴负责引导妇孺的区域设置了一个小小的障碍,想看她手忙脚乱,结果苏晚晴冷静地指挥众人绕过,反而更有效率。
另一次是分发武器时,红隼领到了一把有些卷刃的旧刀,她当即表示不满,意有所指地说“好武器应该配能发挥它作用的人”,目光瞟向萧珩,暗示苏晚晴不配使用好武器。
当时萧珩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让人给她换了把刀,并未多言,但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让红隼心里憋闷了好几天。
苏晚晴不是傻子,自然也感觉到了红隼那莫名其妙的敌意。
她私下里跟萧珩嘀咕:“那个红隼,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像是我抢了她什么宝贝似的。”
萧珩正在擦拭他的长刀,闻言头也没抬,淡淡道:“不必理会。备战期间,一切以大局为重。若她真敢生事,自有规矩处置。”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苏晚晴听了,心里那点小别扭也就散了。
大敌当前,她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去计较一个陌生女人的小心思。
红隼看着萧珩对苏晚晴不动声色的维护,看着苏晚晴在营地里越来越受到众人的信赖和喜爱,尤其是她弄出的那些“惊雷一号”更是被奉为神器,心中的不甘和嫉恨如同野草般滋生。
但她也不敢真的做什么,萧珩的威严和营地的规矩摆在那里。
她只能将这股邪火压在心底,训练时更加拼命,杀敌时更加凶狠,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比苏晚晴更有用,更配站在萧珩身边。
然而,萧珩的目光,始终平静地掠过所有人,最终只会落在那个时而聪慧、时而跳脱、时而又异常坚韧的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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