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了,太阳谷周遭的山峦染上一层毛茸茸的新绿,可谷口聚集的人群,却带着与这生机格格不入的灰败和惶恐。
人越来越多了。
起初是三五个、十几个地从北边逃难过来,衣衫褴褛,面带菜色,说是家乡被蛮子占了,活不下去。
后来,变成几十人、上百人的队伍,拖家带口,眼神麻木地涌向这片据说能给人一条活路的山谷。
朝廷割地、送公主和亲的消息,像瘟疫一样在北方传开,带来的不是安定,而是更彻底的绝望。
家园沦陷,官府无能,除了往南逃,还能去哪儿?
相对“安稳”、又肯接纳流民的太阳山营地,便成了许多人心头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
卫虎带着人守在加固过的谷口,挨个盘查,不敢有丝毫大意。
萧珩和苏晚晴站在稍高处的坡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
“今天又来了多少?”萧珩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粗略点了点,怕是有三四百号人。”卫虎抹了把汗,“头儿,再这么收下去,咱们的存粮……”
苏晚晴看着人群中那些蜷缩在母亲怀里、连哭都没什么力气的孩子,还有老人浑浊眼睛里那点微弱的求生光,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
她打断卫虎:“收。但凡身家清白,没有恶疾的,都收下。”
萧珩看了她一眼,没反对,只对卫虎补充道:“按老规矩,分开安置,问清来历,有手艺的、认得字的,单独记下来。”
命令传下去,谷口忙碌起来。
登记,分发临时号牌,指引到划定的区域搭建窝棚……
虽然忙乱,却也有条不紊。
新来的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活气,小心翼翼地跟着指引行动,不敢大声喧哗。
人口像滚雪球一样膨胀。
当赵叔拿着最新的名册,手指颤抖地指着上面的数字给萧珩和苏晚晴看时,连萧珩的眉峰都跳了一下。
“五千……五千一百二十七口……”霍秀才的声音发干,“这……这简直是个镇子了!”
放眼望去,原本空旷的山谷,如今密密麻麻布满了各式各样简陋的栖身之所。
窝棚连着窝棚,炊烟袅袅升起,人声、孩子的哭闹声、劳作的口号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嘈杂却充满生机的喧嚣。
人多了,麻烦事也多了。
吃喝拉撒,纠纷争执,每天都有一堆事情等着裁决。
但人多了,力量也在悄然增长。
新来的流民里,不再是只有一身力气的农夫。
登记处那边,卫虎兴冲冲地跑来报告:“头儿,苏姑娘!今天来了个老铁匠,带着两个徒弟,说是从北边官营作坊里逃出来的!还有几个木匠,手艺不错!”
另一边,负责安置的人也来禀报:“发现几个农人,懂得引水灌溉,说是老家那边常闹旱,琢磨过这些。”
甚至,还有几个穿着虽然破旧、但浆洗得发白的长衫的中年人,拘谨地站在一旁,自称是读过于书,考过童生,如今家破人亡,流落至此。
萧珩和苏晚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机遇。
这些工匠、农人、读书人,在太平年月或许不起眼,但在这百废待兴、力图扎根的太阳谷,却是最急需的“财富”。
苏晚晴立刻对负责登记的人说:“把那几位懂得水利的农人请来,我正愁新开垦的坡地灌溉不便。铁匠和木匠,安排到新建的工坊区去,需要什么工具,列个单子上来。至于那几位读书人……”
她顿了顿,看向萧珩。
萧珩接口道:“谷中孩童日多,不能荒废了。请他们先负责教导蒙童识字,日后另有任用。”
命令一道道传下去,那些原本惶惶不安、觉得自己是累赘的工匠和读书人,眼睛渐渐亮了。
在这里,他们的手艺和学识,似乎还有用武之地。
傍晚,苏晚晴和萧珩沿着新开辟的、被称为“街道”的土路巡视。
路两旁,人们正在搭建更牢固的木屋,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牲口的气味,虽然混杂,却充满了烟火气。
“五千多人……”苏晚晴轻声感叹,“管理起来,不容易。”
她想起白天处理的两起因争抢搭建材料而引起的斗殴,揉了揉眉心。
“嗯。”萧珩应了一声,目光扫过那些忙碌的身影,“但也有了根基。”
有了人,就有了兵源,有了劳力,有了各种技艺。
太阳谷不再只是一个求生的营地,它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为一个具备自我造血能力的小型社会。
虽然粗糙,虽然混乱,但生命力顽强。
苏晚晴停下脚步,看着远处工坊区刚刚立起的打铁炉冒出的第一缕青烟,又看了看身边男人坚毅的侧脸。
前路依旧艰难,内部的管理,外部的威胁,都像山一样压在头顶。
可看着这五千多口人在这片土地上挣扎求存,一点点建设家园,她心里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之外,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是啊,”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泥土和希望的味道,“根基,总算扎下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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