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浓稠的墨汁,弥漫在破碎的魔窟核心。
林枫倒地,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燃烧精血带来的反噬正在疯狂吞噬他残存的生命力。舒婉儿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透明,维持【绝对零度·净化符域】和凝聚【本源符婴】几乎耗尽了她的所有。
仅存的几名同门,在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对撞余波中亦是伤痕累累,勉强支撑着来到林枫和舒婉儿身边,布下一个简陋的防御阵势,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与茫然。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场中另一个身影——玄明子。
这位曾经的师门长辈,如今的入魔者,状态同样凄惨。他半跪于地,胸口被【寂灭】剑和【剑符太极诛魔阵】撕裂的创口触目惊心,黑红色的魔血如同黏稠的石油不断涌出,滴落在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他周身缭绕的煞气变得稀薄而紊乱,额头那对鼓包也萎缩了下去,那双猩红的瞳孔光芒黯淡,充满了痛苦、怨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刚才那太极图力量的恐惧。
“本源……之力……”他嘶哑地低语,声音破碎不堪,“区区小辈……怎么可能……”
他试图运转《噬灵诀》汲取周围魔气修复伤体,但经脉受损严重,魔元运转滞涩,更让他心惊的是,这片空间的魔气似乎也变得稀薄而不稳定,仿佛失去了核心的支撑。那些残存的噬灵树,在太极图的力量扫过后,大多已化为飞灰,仅存的几株也奄奄一息,无法再提供足够的能量。
两败俱伤,真正的两败俱伤。
然而,就在这片代表着短暂平衡的死寂中,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隐晦的邪恶,开始悄然弥漫。
起初,只是一缕若有若无的黑烟,从玄明子身后那片最为浓重的阴影中渗出。它没有形态,没有声音,却带着一种比玄明子的魔气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也更加冰冷的恶意。
一名同门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警惕地望向四周:“你们……有没有觉得……更冷了?”
不是温度的降低,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那缕黑烟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着,逐渐凝聚、拉伸,最终化作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形黑影。它没有五官,没有实体,仿佛是由最纯粹的黑暗与怨念构成,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如同一个亘古存在的幽灵。
“啧啧啧……”
低沉而诡异的笑声,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一种玩弄众生、俯瞰蝼蚁的漠然。
“真是令人感动的一幕啊……师徒相残,情深义重,为了红颜,为了血仇,燃烧自我,绽放出如此……绚烂的烟火。”
黑影,或者说,鬼无影,发出了它的评价。它的“目光”扫过倒地不起的林枫和舒婉儿,带着一丝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玩味,最终,牢牢地锁定在了气息萎靡的玄明子身上。
玄明子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那双黯淡的猩红瞳孔骤然收缩,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是……是你?!鬼无影!你……你竟然还没死?!”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
“死?”鬼无影的笑声带着嘲弄,“本座乃亘古魔念所聚,无形无质,如何会死?玄明子,或者说……我可怜的‘容器’,你以为当年是你凭借意志压制了本座,才得以保持这半魔之躯的清醒吗?”
黑影缓缓飘近,它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仿佛被吞噬,空间微微扭曲。
“不过是本座觉得,你这具由《噬灵诀》和此地魔气滋养的躯壳,还有几分成长的潜力,故而暂居其中,借你之手,培育这片噬灵园,汇聚更多的生命本源罢了。”鬼无影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玄明子的神魂,“你的一切挣扎,你的野心,你的贪婪,在本座眼中,不过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不!不可能!”玄明子疯狂摇头,试图挣扎起身,但重伤的他连站稳都困难,“我修炼的《噬灵诀》乃无上魔功!是我自己的力量!”
“《噬灵诀》?”鬼无影嗤笑一声,“那不过是本座随手抛出的饵料,一部残缺不全、注定将修炼者引向毁灭的邪功罢了。它赋予你力量,同时也将你的灵魂与肉身,一步步改造成最适合本座夺舍的‘道胎魔躯’。如今,果实已然成熟,你这容器,也该完成你最后的使命了。”
夺舍!
这个词如同惊雷,炸响在玄明子以及旁边勉强保持清醒的几位同门脑海中!
原来,玄明子从一开始,就不过是这古老魔头选中的躯壳!他所谓的野心和力量,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
“不!我才是主导!我玄明子,注定要登临魔道巅峰!谁也夺不走我的身体!”玄明子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咆哮,强行压榨体内残存的魔元,黑红色煞气再次涌动,化作数道狰狞的魔蛇,扑向鬼无影!
然而,面对这垂死反击,鬼无影甚至连动都没动。那几条魔蛇在靠近它周身三尺之时,便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消融、瓦解,化为了最精纯的黑暗能量,反而被鬼无影吸收。
“徒劳的挣扎。”鬼无影的声音带着一丝厌倦,“你的力量源于我,又如何能伤我?”
它伸出一只由阴影构成的手,遥遥对着玄明子一抓。
“呃啊啊啊——!”
玄明子顿时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嚎,仿佛灵魂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剥离!他周身的魔气不受控制地向外逸散,身体剧烈地抽搐、扭曲,皮肤下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他额头那对鼓包猛地破裂,两根弯曲的、带着粘液的黑色骨刺钻了出来,但他的眼神中却充满了被背叛、被玩弄的巨大痛苦和恐惧。
“不!住手!我把功法给你!我把一切都给你!饶了我!”在生死关头,玄明子放弃了所有的尊严和骄傲,发出了卑微的乞求。
“现在求饶,已经太晚了。”鬼无影的声音冰冷无情,“你的贪婪,你的背叛,你的罪孽,铸就了这具完美的魔躯。现在,它是我的了。”
阴影之手猛地收紧!
“噗——”
仿佛某种东西被硬生生扯断的声音。玄明子的惨嚎戛然而止,他眼中的猩红光芒彻底熄灭,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软倒在地,再无声息。而他逸散出的那些精纯魔气和一股蕴含着其记忆、修为本源的黑暗能量流,如同百川归海,尽数被鬼无影吞噬吸收。
吞噬了玄明子的一切,鬼无影那模糊的黑影变得凝实了几分,散发出的威压更是暴涨,远超之前的玄明子!一股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绝望的魔威,如同实质般笼罩了整个核心区域,让仅存的几名同门呼吸骤停,几乎要跪伏下去!
鬼无影……复活了!以玄明子的一切为养料,真正降临!
它缓缓“转头”,那没有五官的面孔“看向”倒地不起的林枫和舒婉儿,以及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同门。
“接下来,该享用正餐了。剑灵之体,符道本源……还有这些可口的点心……吞了你们,本座便能彻底稳固这具新得的躯壳,甚至……窥得那一丝本源之力的奥秘!”
阴影翻滚,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魔掌,带着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朝着无力反抗的众人,缓缓压下!
真正的绝境,降临!
冰碑之中,母亲残魂的光芒剧烈闪烁,充满了无尽的焦急与绝望。她看着倒地的爱子,看着那碾压而下的魔掌,一个决绝的念头,在她残存的神魂中疯狂凝聚。
或许……只有那个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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