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夕阳将天际染成一片绚丽的橘红色,云霞如同熔化的金箔。顾辰翊下班回来,军装笔挺,风纪扣一丝不苟,手里却拎着一个崭新的、印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深蓝色帆布挎包,挎包鼓鼓囊囊的,显得分量十足,与他平日冷峻严谨的形象形成一种别样的反差。
“这是什么?”陆云瑶正扶着后腰,在客厅里慢慢踱步以缓解腰背的酸胀,见他回来,目光立刻被那个看起来颇为“居家”的挎包吸引。
顾辰翊将挎包放在桌上,动作小心地打开,开始像展示重要装备一样往外拿东西:“我问了医院妇产科的医生,又请教了几位有经验的嫂子,综合列了个清单,把到时候你需要用到、孩子刚出生时急需的东西都备齐了,归置在一处,免得临时慌乱,抓瞎遗漏。”
只见他从那个仿佛百宝袋般的挎包里,一一取出:几块严格消毒过的、质地异常柔软的白纱布、厚厚的几叠卫生纸、一包新毛巾、两套小巧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婴儿和尚服(细心的他甚至还分别准备了浅蓝和柔粉两种颜色)、一小包叠得整整齐齐的细棉布尿布、甚至还有一包用油纸包得妥妥帖帖的红糖和几个独立包装、一看便是精心准备的油茶面。
“这是……”陆云瑶看着桌上渐渐铺开的这一大堆“战略物资”,心里涌动着澎湃的暖流,又忍不住泛起丝丝笑意,“顾团长,你这‘战备等级’是不是太高了?齐全精细得简直像个经验丰富的老母亲!连红糖油茶面都备下了?”这年头,油茶面里加了核桃碎、花生碎,可是顶好的滋补营养品,通常是给体弱之人补身子用的。
“有备无患。体力很重要。”顾辰翊表情依旧严肃,像是在研判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部署,将拿出来的物品又一件件仔细地、分门别类地放回深蓝色挎包里,摆放得整齐有序,确保任何情况下都能第一时间精准取用,“届时情况紧迫,难免忙乱,所有必需品集中于此,拎起便可出发,不致遗漏。”
他拉好挎包拉链,将其挂在卧室一个最显眼、最触手可及的位置,又站在那里审视了一遍,确认万无一失,这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重大战略任务。
陆云瑶看着他这一系列一丝不苟、郑重其事的动作,心中暖意盎然。她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他精壮的腰身,脸颊贴在他宽阔可靠的脊背上,感受着军装布料下传来的温热与力量:“顾辰翊,你真是世界上最好、最细心的后勤部长兼预备奶爸。”
顾辰翊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大手习惯性地、极其温柔地覆上她高耸的腹部,屏息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偶尔调皮的活动:“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他的语气沉静如水,却透着钢铁般的决心与担当。
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陆云瑶放松地靠在他怀里,享受着这傍晚时分难得的静谧与温馨。
“对了,”顾辰翊想起什么,低声补充,声音在她头顶缓缓响起,“我跟张卫国和几个营长都提前打好招呼了。就这几日,我手头的工作尽量交接安排妥当,随时可以进入陪产状态。营部值班室那边也特意安排了人手,电话线路确保畅通无阻,一旦你有任何情况,立刻就能调度吉普车,第一时间送我们去医院。”
他已经把所有能预见的细节都纳入了考虑范围,甚至私下里已规划好从家属院通往军区医院的两三条路线,孰近孰远,哪条路最平坦、颠簸最少,哪个时间段可能遇到何种情况,都在他脑中形成了清晰的预案地图。
“嗯。”陆云瑶在他怀里安心地点点头,嘴角弯起柔和的弧度。有他在,事无巨细地为她撑起一片天,扫清一切后顾之忧,她似乎真的可以无所畏惧。
又过了两日,天气格外晴朗,天空澄澈如洗,阳光毫无保留地洒满小院。周红梅和孙晴结伴来了,周红梅手里提着个小篮子,里面是几颗沾着湿泥、水灵灵的大白菜和一把嫩绿的小葱,一看就是刚从自留地里摘的。
“瞧着今儿天气好,过来看看你,透透气。”周红梅嗓门依旧洪亮,但一迈进屋子,目光落到陆云瑶那高耸得惊人的肚子上,声音便不自觉放低了些,带上几分小心翼翼的关切,“哎哟,云瑶,你这肚子……可真不小!我瞧着都比寻常快生的人家大上一圈。怎么样?这两日感觉还行?小家伙乖不乖,有啥动静没?”
陆云瑶笑着请她们坐下:“都好着呢,就是这孩子动得愈发欢实了,拳打脚踢的,估计也是个活泼好动、待不住的主儿。”
孙晴也细细打量着陆云瑶的肚子,眼神里带着温和的好奇,接口道:“是啊,这肚子看着是又大又尖,从背后看身形倒还没怎么走样。周姐,我瞧着倒像是……”她说着,和周红梅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周红梅立刻心领神会,拍了下大腿压低声音说:“像是个大胖小子!老人们不都这么说嘛,‘肚尖弄璋,肚圆弄瓦’。云瑶,你这怀相,十有八九是个带把儿的!”她语气里带着笃定的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虎头虎脑的胖娃娃。
孙晴则笑着补充,语气更委婉些:“也不一定呢,就是看着孩子个头肯定不小,云瑶后期辛苦了。不过你气色倒是真好,脸上也没斑,说不定也是个贴心的小闺女,知道疼妈妈呢。”
陆云瑶被她们俩一来一去的猜测说得哭笑不得,心里却暖融融的:“辰翊说男孩女孩都好,他都喜欢。就是盼着能顺顺利利的。”
“那是,顾团长是文化人,开通!”周红梅赞了一句,又把话题拉回现实,关切地问:“不过话说回来,孩子大,生的时候是要多吃些苦头。云瑶,要紧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孩子出生要用的那种软和的小被子、贴身的衣服、尿布什么的?”
陆云瑶心里一暖,朝卧室门后那个挂得端正的深蓝色挎包指了指:“放心吧,辰翊他都细细准备妥了,全都收在那个挎包里。”
周红梅好奇地探头瞅了一眼那塞得满满当当、却收拾得极有章法的挎包,忍不住啧啧称奇:“哎哟!还得是顾团长!这心细得,比我们这些过来人还周全!想想我家那口子当年,我生的时候他就在产房外头干转圈,满头大汗,除了添乱啥忙也帮不上!”
这话引得三个女人笑作一团,轻松的气氛瞬间驱散了产前那点无形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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