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建军节到了。
营区组织了庆祝活动,允许家属参观部分装备展示和观摩战士们的军事技能比赛。
顾辰翊带着予安和予乐去了。
予安看到整齐的队列、闪亮的枪械和战士们生龙活虎的比拼,眼睛瞪得像铜铃,兴奋得小拳头紧握,恨不得自己也立刻长大穿上军装。
予乐则对军乐队演奏的雄壮乐曲更感兴趣,小脑袋随着节奏一点一点。
回家后,予安的“军事训练”升级了,他要求爸爸给他制定更“严格”的计划,还试图把妹妹也拉进他的“队伍”。
顾辰翊没有打击他的热情,而是顺势引导,告诉他真正的军人不仅要有强健的体魄,更要有知识、有纪律、有保卫国家和人民的决心。
陆云瑶的来信,在八月的尾巴上悄然而至。
信比之前长了一些,语气中带着一种阶段性任务完成后的疲惫与轻松。她提到课题的关键部分终于告一段落,取得了预期的成果,接下来是整理数据和撰写论文的阶段,虽然依旧忙碌,但节奏可以稍缓。
她详细询问了孩子们生日的情况,字里行间充满了未能亲临的遗憾和通过文字努力弥补的急切。
她随信寄来了给孩子们的生日礼物——给予安的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军事篇)》,给予乐的一盒高级绘画蜡笔和一本美术启蒙书。
这份千里之外的礼物,精准地投合了孩子们最近的兴趣,让他们欢呼雀跃。
予安抱着书就不撒手,缠着爸爸给他讲里面的内容;予乐则立刻用新蜡笔重新描绘了生日蛋糕和向日葵,色彩果然更加绚烂。
顾辰翊的回信,充满了收获的喜悦。
他寄去了孩子们收获时拍的照片(托人帮忙洗的),予安抱着西红柿筐的、予乐细心摘豆角的、还有两人合力抬向日葵花盘的。
他告诉陆云瑶,孩子们如何在她的“远程参与”下,度过了一个充满劳动和成长意义的夏天。信的末尾,他写道:
“瑶瑶,见字如面。家中夏收已毕,成果颇丰,孩儿亦在劳动中获益良多。你寄回之礼物,甚得欢心,犹如你之陪伴。今秋可期,盼你满载而归,与吾及孩儿,共享这丰收之果,共话别后之情。”
八月的最后几天,一场秋雨不期而至,洗刷了连日的酷暑,空气顿时清新凉爽起来。雨后的傍晚,顾辰翊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散步,呼吸着带着泥土和青草芬芳的空气。
予安指着天边淡淡的彩虹说:“爸爸,秋天是不是快来了?”
予乐则看着地上被雨水打落的几片早衰的乌桕树叶,小声说:“树叶要变黄了,妈妈就快回来了。”
顾辰翊一手牵着一个,看着雨后天晴的明朗景象,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笃定。盛夏的喧嚣和忙碌即将过去,接下来将是成熟与收获的秋季。
他知道,距离那个期盼已久的团圆之日,越来越近了。而他和孩子们,已经用整个夏天的成长和收获,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这个家,就像院中那些历经风雨的作物,即将迎来最饱满、最甜美的季节。
一九七八年,九月。
暑气如同退潮的海水,虽然午间仍有余威,但早晚的风已彻底褪去了燥热,变得清爽宜人。
天空显得格外高远湛蓝,云朵也疏淡了许多。院子里的变化最为明显,乌桕树的叶缘精准地捕捉到了季节的讯号,由绿转黄,再浸染上一抹淡淡的酡红,如同少女羞涩的面颊。
菜地里的夏季喧嚣已然落幕,瓜藤豆架被清理干净,土地被重新翻垦,等待着播种耐寒的萝卜与菠菜。那几株完成了使命的向日葵,枯黄的秆子依然挺立,如同庄严的卫兵。
小院里的生活节奏,也随着季节悄然变换。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焦灼的等待,而是一种日益浓厚的、如同果实成熟般沉甸甸的期盼。
墙上日历那个代表秋日团聚的红圈,近在眼前,每一次目光掠过,都会在顾辰翊和孩子们的心湖里投下一颗喜悦的石子。
顾辰翊开始着手进行秋季的“迎接准备工作”。这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他带着孩子们一起,将夏天收获的向日葵籽仔细地晾晒、收藏,将最后一批西红柿熬制成酱,装瓶密封。每一个步骤,他都告诉孩子们:“这是留给妈妈的秋天礼物。”
予安对“留给妈妈”这个概念执行得一丝不苟,甚至有些“吝啬”,连自己每天定量吃的瓜子都省下几颗,说要攒起来给妈妈。
予乐则用新蜡笔画了一幅《秋天的家》:红色的乌桕树,整齐的菜畦,爸爸带着她和哥哥在门口张望,天空中有大雁南飞。她解释说:“大雁回家了,妈妈也要回家了。”
顾辰翊的“家庭教育”也进入了“秋季主题”。
他教孩子们认识秋季的星座,在晴朗的夜晚,指着夜空讲解北斗七星和仙后座;他带他们去野外,识别变黄的银杏叶、火红的枫叶,讲述“一叶知秋”的道理;他开始有意识地给孩子们灌输时间流逝和季节循环的概念,将陆云瑶的归期与自然的物候变化紧密联系起来,让等待变得具体而充满诗意。
陆云瑶的来信,在九月中旬到达。
这封信的字里行间充满了项目收尾期的忙碌与即将见到曙光的兴奋。她提到论文撰写进入了最后阶段,学术会议的日期也已确定,就在十月初。
信纸的末尾,她难得地流露出一丝脆弱和思念:“辰翊,近来时常梦见小院,梦见予安予乐的笑声,梦见你做的饭菜香。归心似箭,只待此间事了,便即刻启程。”
这封信,像一缕强劲的秋风,吹散了最后一丝不确定的阴霾。顾辰翊拿着信,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看着日渐斑斓的树色,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晚上,他郑重地向孩子们宣布:“妈妈的工作马上就要完成了,她开完一个重要会议,就回来。这次,是真的很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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