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乐字里行间透出的那份细腻和思念,让陆云瑶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随信果然仔细地夹着一幅画。当展开画纸的那一刻,她的眼眶瞬间就湿了——画上是他们温暖的家,红色的屋顶,黄色的窗户,穿着绿军装的爸爸高大挺拔,她和哥哥则穿着用彩笔画出的漂亮小裙子和小裤子,手拉手站在房子前,笑得嘴巴弯弯。
天空中是无数颗用黄色和银色画笔仔细点出的、亮晶晶的星星,右下角还特意画了一个拿着望远镜的小人,线条简单,旁边用铅笔认真地写着“妈妈”两个字。
这个小小的细节击中了陆云瑶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一股热流涌上鼻腔。
她小心翼翼地把画在桌上抚平,生怕弄皱了一点边角,然后起身,找来图钉,将这幅充满爱意的画,和之前那张全家福并排贴在了宿舍床头的墙上。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感到一种仪式般的庄严。
孩子们稚嫩却真挚的话语和画笔,比任何提神醒脑的浓茶、任何鼓舞士气的话语,都更能有效地驱散她身处异乡的疲惫和深埋心底的孤独。
她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立刻重新铺开信纸,拧开笔帽,要让这份来自家庭的温暖及时回馈过去。
笔尖在信纸上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远方母亲无尽的爱与牵挂。她先给顾辰翊回信:
“辰翊:来信及孩子们的信、画均已收到,反复观看,心中甚慰,顿觉连日疲累消散大半。
安儿磕碰,虽无大碍,仍请你多留意伤口愈合,男孩子皮实是好事,但也需当心破伤风。
乐儿心思细腻敏感,入学前你多与她谈心鼓励,消除其紧张。我这边数据核查已有眉目,初步判定确是一之前未被充分考虑到的微弱物理效应,具体影响范围与量级正在加紧评估,邓组长对此很支持,请勿挂念。
你们三人在家一切安好,我便能心无旁骛,安心工作。
另,上次信中提及的茶叶,你可有按时冲泡饮用?勿要因琐事繁忙而忘却。”
然后,她又抽出两张干净的信纸,专门俯下身,用一种更温柔、更贴近孩子的笔触和口吻,给两个宝贝写回信:
“安儿:妈妈的小战士真勇敢!摔倒了不怕,能够自己爬起来就是真正的好样的!
你的飞机模型一定被你保养得非常好,像真正的飞行员爱护战机一样,妈妈回去第一个就要检查它,看看我们予安的小手有多巧。
和小伙伴玩‘打仗’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你是‘指挥官’,不仅要赢得胜利,更要保护好你手下的每一个‘兵’,知道吗?”
“乐儿:妈妈的宝贝女儿,你的画妈妈收到了,太美了!
妈妈已经把画贴在了床头的墙上,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能看到。妈妈也和你一样,每天晚上都看着窗外的星星想你们。
上小学是件非常棒的事情,你会认识新的老师,交到很多新朋友,还能学到更多有趣的知识,比如你喜欢的画画,也许还能学唱歌跳舞呢。
别害怕,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在为你加油呢!我们乐儿是最棒的!”
她把三封信仔细封好,贴上邮票,郑重地投进了研究所门口那只墨绿色的邮筒里。
听着那声轻微的落响,她感觉浑身上下仿佛又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连夏日的闷热也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孩子们要上小学了,这是她们人生中一个重要的新起点,她这个当妈的虽然不能亲自陪他们走进校门,但这份跨越山海的叮嘱、鼓励和爱,一定要及时、充分地传递到。
接下来的日子,她明显加快了验证工作的节奏。
那个微小的物理效应,在经过一系列更严谨的模拟计算和一次小范围的针对性实验后,被证实的确存在。
虽然它对项目主体结论的影响微乎其微,在工程误差允许范围内,但为了模型的尽善尽美,为了那份科研工作者特有的、对“绝对精确”的执着追求,她和邓组长商量后,还是决定对模型进行局部修正,并在最终报告里增加补充说明。
这项工作看似只是“打补丁”,却又耗费了她和几位配合的同事不少精力,但她觉得这一切都值得,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坦然。
七月底,恰逢一次需要去市里参加的技术交流会。
会议结束后,她没有多做停留,顶着午后依旧热烈的日头,跑了好几家百货商店和新华书店。
她仔细挑选,比较,最后给予安买了一个当时孩子们最向往的、崭新的军绿色帆布书包,上面还印着个小小的、冲向蓝天的火箭图案。
给予乐则买了一个亮红色的、带吸铁石扣子的铁皮铅笔盒,开关时会发出清脆的“啪”声,还配了一沓印着各种可爱小动物和花卉的彩色贴纸,让她可以装饰自己的新文具。
她想象着孩子们收到这些礼物时,那亮晶晶的眼睛和开心雀跃的样子,自己心里也像是被蜜糖填满了,甜滋滋的,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回到研究所,她找来干净的牛皮纸和细绳,将给孩子们的礼物,连同一起新买的几本图文并茂的儿童读物、以及一本在书店偶然看到、觉得对顾辰翊工作或许有用的《现代军事管理基础》,仔细地、妥帖地包裹好,然后抱着这个沉甸甸的包裹,再次走向了邮局。
寄完包裹,走在回研究所的那条林荫路上,已是黄昏时分。夕阳金色的余晖透过杨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也将她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很长。
她想起自己离家北上时,予安予乐还是两个需要人时时看顾、走路都偶尔会摔跤的小豆丁,转眼间,就要背起书包,成为一名真正的小学生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快得让她有些心慌,生怕错过他们成长中太多重要的瞬间。
但低头看着手里那张小小的、承载着爱与期待的包裹邮寄凭证,她的心又渐渐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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