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荣安堂,丫鬟正要通传,却被沈棠花止住。
“且等一等,莫扰了长辈议事。”
小丫鬟才进府没多久,一时不知该不该报。
恰时屋内传来秦氏的声音:“我原是想偷个懒的,只是眼看端午将至,你没有操办过,也是怕你忙不过来。”
“母亲考虑的是。”卫氏顿了顿,方道,“只是公中账目……有些问题。”
“账目有问题?有何问题?”秦氏故作惊讶。
“公中账面上,亏空了不少。”卫氏示意珍珠去取账簿。
珍珠出来时见到沈棠花,不由一怔。
“珍珠姐姐,我有话同你说。”沈棠花附耳低语几句。
珍珠怔了怔,随即连连点头。
之前大少夫人就说这亏空怕是要自己填了,但能将实情说出来,已属实难得。
如今年来,这坑或许不必填了。
珍珠离开后,沈棠花小声对小丫鬟道:“不要告诉别人我提前来过,这么一小会儿也没人知道,但你若说了,回头怕是会被赶出侯府。”
小丫鬟的眼睛立即瞪大了,她托了人才进府,因此也只干了个打帘子的活计。
果然是侯府深似海,这居然也能出错。
“没事!”沈棠花冲着小丫鬟笑了一下,“现在通传吧!”
小丫鬟打了个寒噤,立即大声道:“老夫人,大姑娘过来给您请安!”
里面顿时一静,接着便传来魏嬷嬷的声音:“大姑娘请进吧!”
进了内室,沈棠花朝着诸位长辈行了一礼,才道:“曾祖母,棠花做了些极易消化的点心,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哦?”宋老夫人笑着冲沈棠花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孝敬曾祖母是应该的。”沈棠花说着,便从食盒里拿出山药茯苓红枣糕来。
宋老夫人见那点心白的如雪,红的似蜜,上面还撒了点点芝麻和桂花糖,瞧着确实精致。
“难为你做出这么好看的点心来。”宋老夫人的目光微冷了些。
“回老夫人,这山药茯苓红枣糕我们家大姑娘做了好久,才得出这一碟子来。”白青在旁边很是恭敬地说。
“曾祖母放心,之前做的也没有浪费,我和梨棠院的人全都吃了。”沈棠花似是害怕宋老夫人责怪,忙道。
宋老夫人的神色终于缓了缓。
“你这孩子,给老夫人做点心,浪费点儿也没什么。”卫氏看着沈棠花心疼地说。
“卫氏,不是这么教孩子的,咱们侯府虽说家大业大,但该节省的还是要节省。”秦氏沉着脸看向卫氏。
宋老夫人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
秦氏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方才口快了。
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沈棠花孝敬老夫人的时候,指责她浪费。
“母亲……”秦氏正要开口,沈棠花同时道,“我原本是想给曾祖母做松茸蒸蛋的,后来发现那些松茸用完了,就改了。”
松茸?魏嬷嬷眉头挑了挑。
松茸是个好东西,可是荣安堂近日却是没有看到。
秦氏听了,眼睛立即锐利地看向沈棠花,心里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松茸?棠花你是不是看错了,咱们府上没有松茸啊。”卫氏说道。
“娘,如何没有呢?我那日给爹送饭,还看到厨房有一筐松茸呢。”沈棠花转头看向卫氏,“后来几日,白青去炖汤,也看到有。”
“这……”卫氏顿时愣住了。
卫氏当然是相信沈棠花的,可确实没看到厨房的菜单子上有松茸啊。
宋老夫人也看向了魏嬷嬷,魏嬷嬷摇了摇头。
“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沈棠花顿时急了,扭头对卫氏道,“娘,真的有,不信您把账簿拿过来看一眼。”
一听这话,秦氏顿时明白了,沈棠花这是故意的。
松茸虽然没上菜单子,但是会入账。
想到这里,秦氏的手紧了紧。
这个时候,珍珠也把账簿拿了过来。
“这么点儿小事,把王宝全家的叫过来问一声便成了,何必闹到老夫人面前来。”秦氏很是不赞成地看向卫氏。
“母亲,儿媳初次掌中馈,心里惶恐得很……这正好在祖母面前说起这事儿,不如母亲和祖母疼疼我,帮我看一眼。”卫氏只是出身低,因此一直有些自卑,她并不是蠢。
沈棠花都把这件事情摊开了,她若再拿银子息事宁人,岂不是对不起女儿。
秦氏顿时看向宋老夫人。
大户人家婆媳间想要和睦相处,分寸感也是要的。
宋老夫人久不管事,如果真的愿意给她这个儿媳体面,这账她是不会看的。
而且秦氏也相信宋老夫人会这么做,自己这侯府人当了多少年了。
但,宋老夫人却道:“拿过来给我瞧瞧。”
魏嬷嬷立即上前,从珍珠手里接过了账簿。
秦氏的手,不由得一紧。
宋老夫人越看,脸色越冷,法令纹都深了几分。
“我年纪大了,这账看得头疼……”秦氏听到宋老夫人的这一句,不由得心里一松,可没想到接下来宋老夫人又道,“把王宝全家的叫过来。”
“母亲,真的有错?”秦氏不由得侧过身来问。
看到秦氏一副装作不知的样子,卫氏心里不由得气恨,她这是想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自己头上?
“嗯,错得还不少。”宋老夫人将账簿递给了秦氏。
“曾祖母,那厨房管事的不是欺负我娘吗?这么多年在祖母的手里都不出错,一到我娘手上就出错。”沈棠花气鼓鼓地说道。
“棠花,做事要讲究证据,否则,岂不下下人寒心,往后谁还会诚心帮你做事。”秦氏似是在教沈棠花当家理事。
“啊?”沈棠花吓得一缩,“祖母,这账曾祖母都说是错的……孙女若是错了,那她岂不是以往也在欺瞒祖母?真是太过分了。”
秦氏发现自己真的不能小瞧了沈棠花,她这话看着说的是孩子话,实际上,却句句把王宝全家的往死里整。
照沈棠花这么说,那以往要么是自己纵容了王宝全家的,要么就是自己无能,让她躲过去了。
若是前者,自己罪过不小。
若是后者,自己怕是没这个资格掌中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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