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花默默将一把纸钱投入火盆，吴氏一生要强，若在天有灵，见到眼前这番光景，不知会作何感想。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给亲娘守灵烧纸，还没棠花一个隔房的孩子来得诚心！”宋老夫人略带不满的声音忽然自众人身后响起。
几人吓了一跳，慌忙伏下身子，他们万万没想到宋老夫人会亲自来到灵堂来。
沈棠花也有些意外，在这古代，让白发人送黑发人便是不孝，不论你是什么原因死的。
直到宋老夫人微微侧身，让出身旁一位着装雍容华贵，看人都是俯视的妇人，沈棠花便明白过来，这是有贵客来祭灵了。
“郡主，这边便是吴氏留下的几个孩子。”宋老夫人示意了一下宋樟等人。
原本应当由秦氏接待景安郡主，奈何她仍卧病在床。
而卫氏又出身商贾，宋泽又只是个五品闲职，身份不够，最终只得宋老夫人亲自出面周旋。
二房几个孩子暗中交换眼色，郡主？难不成是母亲的旧识？为何从未听母亲提起过？
“真是可怜见的……”景安郡主轻叹一声，一旁的丫鬟随即递上三炷香。
景安郡主缓步上前敬香，凝视吴氏牌位片刻，方柔声道：“你也是个命苦的，年纪轻轻怎么就去了，留下这几个没娘的孩子……你放心，往后我必会替你多看顾他们一二。”
这话听得宋楹与宋榆眼睛一亮，宋樟的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沈棠花垂眸，心下暗忖，看来这郡主来得不同寻常呢。
方才景安郡主看向那几个孩子的眼神分明没有半分真心怜爱，却说出看顾这样的话，其意恐怕并非冲着已故的吴氏，而是直指她身后的宋瀚！
难不成吴氏尸骨未寒，便有人急急前来接手照顾她的子女？
沈棠花不由再次瞥向吴氏的牌位，若她泉下有知，见到有人这么急切地欲填补她的空缺，会不会气得……
念头未落，忽地一阵穿堂风过，那灵牌竟真的“咣当”一声，自灵位上翻落在地！
景安郡主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母亲！”宋樟立即哭着上前，双手颤抖地捧起母亲的灵位，小心地用衣袖擦拭干净。
其余人也慌忙伏低身子，屏息凝神，直到宋樟将牌位重新安放妥当，不见再有异动，才暗暗松了口气。
宋老夫人见此，忙道：“郡主身份尊贵，能来给吴氏上炷香，是她的福气。此处杂乱，不如随老身去荣安堂喝杯热茶。”
景安郡主心里也有些毛毛的，顺势点头：“便听老夫人的安排，景安也有些日子没聆听老夫人的教诲了。”
景安郡主离开后不久，便有丫鬟来寻沈棠花，称侯夫人有请。
望着沈棠花离去的身影，宋榆不满地嘀咕：“三哥，祖母如今怎地这般偏爱沈棠花？”
宋樟沉默不语，只默默地向火盆中添着纸钱。
宋榆又看向宋楹和宋栀：“楹儿栀儿，你们才是祖母真正的孙女，怎能让一个外人抢了先？”
宋栀听到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她这样的，能跟谁争抢去？
“四哥，你也是嫡亲的孙子，你怎地不去祖母跟前尽孝？”宋楹心中正憋着气。
是她不想去吗？可每次去，说不上几句话便被寻由头打发了回来。
“四哥，大姐……大姐她会治病，正给祖母医治头痛呢。”宋栀小声解释。
“她？”宋榆一声冷笑，“我瞧着祖母以前还好，自打她给祖母治病后，反倒疼得越发频繁了。”宋榆不以为然。
这话让宋樟添纸钱的手微微一顿，莫非，沈棠花的医治真有什么蹊跷？
一个街头乞儿，懂什么岐黄之术？
而此时，沈棠花已到了联泰院。
“大姑娘，您可来了！侯夫人已等候多时了。”凝香一见她，如同见了救星。
侯夫人已呻吟了大半日，她也不知往日严嬷嬷究竟是如何伺候的，竟地那般得心应手。
“凝香姐姐莫急，我这不是来了么。祖母这是老毛病了，虽磨人，却也不算大事。”沈棠花笑眯眯地说道，语气令人心安。
“那大姑娘快请进。”凝香此刻也顾不得家有丧事不得展颜的忌讳了。
只要沈棠花能治好夫人的头痛，哪怕她这会儿拍着桌子笑，自己也会假装没看见。
进了内室，沈棠花却让凝香去外面等候。
凝香一愣，以往严嬷嬷不是在内室等吗？于是下意识地看向秦氏。
秦氏微微颔首示意无妨。
沈棠花已为她诊治过数次，次次有效。
别的事暂且不论，至少在这件事上，她是可信的。
秦氏这一次很快便沉沉睡去，沈棠花唇角微微扬了扬，看来她对自己的依赖是越来越深了。
越是依赖，效果便越好。
但反之，若自己不在，秦氏这头痛之症恐怕也会反弹得更厉害。
到时候，便是真正的痛不欲生。
凝香见沈棠花这么快便出来，且秦氏已然安睡，自然是千恩万谢。
待沈棠花离开后，凝香小声对同为秦氏大丫鬟的瑞香感叹：“你说这大姑娘不会是仙女下凡吧？那么多大夫都没治好夫人的头疼，她竟能让夫人睡着。”
她与瑞香虽名义上都是秦氏的大丫鬟，但以往近身伺候的活计一直被严嬷嬷牢牢把持，她们实际做的与二等丫鬟无异。
“效果这般立竿见影，你不觉得……”瑞香眼睛眯了眯，带着一丝疑虑，“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可从未见过这般治病的，除非……”
“除非什么？”凝香追问。
“除非是妖术！”瑞香压低声音答道。
妖……凝香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怎么可能？大姑娘一笑，自己觉得心花儿都开了，她怎么会是妖呢。
“快别浑说了！宫里最忌讳这些鬼神之说，如今府里往来人多口杂，仔细祸从口出！”凝香警告了瑞香一句，便转身去沏茶，秦氏醒来后惯爱喝一盏温茶提神。
瑞香看着凝香的背影，只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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