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神州万象图中酒香四溢、诗剑风流,英灵们暂享片刻安宁与欢愉之际,远在蔚蓝爱琴海畔,那依托于古老神庙遗址建立的希腊英灵殿——“回响之殿”内,却弥漫着一股与华夏截然相反的、沉重而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
宏伟的、饱经风霜的白色大理石柱廊,在清冷异常的月光下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仿佛某种沉睡的远古巨兽裸露在外的森白肋骨,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某种潜藏的巨大威胁。
殿堂深处,没有闪烁的灯火,没有欢宴的喧嚣,只有天命行者埃列娜·帕帕多普洛斯与几位最先苏醒、气息古老的英灵肃立其间,他们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凝重。
空气中回荡的不再是先哲们的智慧辩论或英雄们的豪迈史诗,而是一种无声的、源自灵魂本能的、令人心悸的悸动与低气压,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海面上那死寂的平静。
埃列娜身披一袭简单的、未经染色的白色希顿长袍,赤着双足站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原本充满智慧光芒与温和力量的碧色眼眸,此刻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因痛苦而不停颤动。
那张轮廓分明、带有古典美的面容,此刻苍白得毫无血色,细密的冷汗不断从她的额角、鬓边渗出,浸湿了淡金色的发丝,顺着脸颊滑落。
她纤细修长、曾用来沟通英灵、描绘符文的手指,此刻正死死地按住剧烈跳动的太阳穴,手背青筋隐现,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正独自承受着某种无形却庞大无比的意志碾压与精神冲击。
“他……他的意志……越来越清晰了……不再是模糊的呓语,不再是遥远的回响……”
埃列娜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难以抑制的、仿佛源于灵魂深处的颤抖,如同在骤然降临的十二级风暴中拼命挣扎的一叶扁舟。
“我能‘听’到……那雷霆在厚重云层最深处酝酿、滚动、即将炸裂的轰鸣……能‘感觉’到……
那漠然、威严、如同俯瞰蝼蚁般的目光,正穿透层层时空壁垒,毫无感情地注视着这里……注视着我们每一个人……”
她的感知,作为与希腊英灵殿本源联系最深的天命行者,远比任何精密的魔法仪器或科技探测器都要敏锐和直接。
也因此,她首当其冲,承受着那正在飞速苏醒、不断膨胀的庞大意志所带来的、几乎要将她灵魂撕裂的恐怖压迫感。
站在她身旁的,是身形魁梧如山、肌肉虬结如老树根须、手持标志性长矛与厚重青铜圆盾的列奥尼达一世。
这位曾率领三百勇士在温泉关血战至死的斯巴达雄狮,此刻浓密的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刚毅如岩石雕刻的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肃穆。
他沉声开口,声音如同闷雷滚过空旷的殿堂,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宙斯……奥林匹斯的众神之王,执掌雷霆与权柄之主……
他的力量本质,与我们这些凡间登临英灵之位的英雄,并非同源。
那并非依靠锻炼所能获得的勇力,也不是依靠谋略所能驾驭的智慧……那是规则,是权柄,是……天地之威的化身。”
另一位苏醒的英灵,身着朴素长袍、以智慧与立法着称的智者梭伦,轻轻抚摸着雪白而卷曲的长须,眼中闪烁着深沉如海的忧虑光芒:
“根据‘天命擂台’至今所展现的规则,‘十神’级别的存在,受到的限制极大,尚未被允许直接参战。
但……若其意志彻底苏醒,哪怕只是些许力量的泄露,或是通过我等难以理解的方式间接干预战场……
都足以像孩童掀翻棋盘般,彻底打破现有的一切平衡与算计。
这……绝非我们之前所经历的任何一场英灵对决可比,那是不同维度、不同层面的较量。”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做好准备,”列奥尼达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斯巴达人特有的、面对任何强敌都绝不后退的坚韧与决绝。
“无论最终要面对的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存在,斯巴达人的字典里,从无‘投降’二字。但这一次……”
他顿了顿,铜铃般的目光落在痛苦不堪、摇摇欲坠的埃列娜身上,那钢铁般的声音里罕见地掺入了一丝低沉与复杂。
“我们需要集结更多的力量,需要……所有还能站在一起的盟友,需要前所未有的……团结。”
埃列娜猛地睁开了双眼,那双原本如同爱琴海般湛蓝明亮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但在那血丝深处,却燃烧着一簇不肯熄灭的、倔强的不屈火焰。
“我……我能尝试去沟通……尝试去引导这股力量……就像试图安抚一场席卷天地的风暴……”
她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但不能保证成功……他的意志太古老,太庞大,太……高高在上,充满了神只的傲慢,几乎不可能被凡人的意念所影响……而且,我感觉到,不仅仅是宙斯……”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惧的颤音。
“其他的……那些同样古老而强大的‘存在’……似乎也因他的苏醒,而变得……异常活跃起来……”
一股无形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来自极北之地的冰风,瞬间掠过在场每一位英灵的心头,让这些早已习惯了生死搏杀的英雄们,也感到了久违的凛然。
回响之殿外,爱琴海的夜风格外凛冽刺骨,它不再是温柔的情人,而是化作了凄厉的呜咽,疯狂吹拂着古老的石柱与断壁,发出如同亡魂哭泣般的声响。
夜空之上,原本皎洁如银盘的月亮,不知何时已被一层快速移动、翻滚不息的铅灰色云雾所层层遮蔽,云层的最深处,不是月光,而是某种令人不安的、暗紫色的电光,如同巨蛇般一闪而逝,随之而来的是压抑到极点的、若有若无的雷鸣。
那绝非自然的天气变化。
那是神王意志无意识散逸所引发的天象异变,是毁灭性风暴即将降临的、最清晰的预兆。
希腊的英灵们,没有华夏那般庆功的欢愉与松弛,只有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沉重预感与紧绷的神经。
他们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一个属于“神”的、早已被埋藏在历史尘埃中的时代,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轰然逼近。
而这场“天命之擂”的格局与性质,或许即将从英灵与文明的博弈,被彻底颠覆向一个未知而可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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