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所畏那边,掌心那道口子比他想象的要深些。第二天虽然退了烧,但伤口周围红肿了起来,隐隐作痛,连带着整条胳膊都有些抬不起来。阿木公早上过来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又给他换了次药,动作依旧算不上温柔,但比昨天稍微放轻了些。
“今天莫要碰水,莫要用力。”老人留下这句话,又回到自己院里坐下,拿起篾刀,仿佛昨天那个出手帮忙的人不是他。
吴所畏看着自己被包成粽子的手,又看看院子里阿木公那仿佛与竹篾融为一体的背影,心里那点因为受伤而起的委屈和沮丧,奇异地被一种更强烈的念头取代了——他不能就这么认怂。
他搬了个小马扎,坐到阿木公旁边不远不近的地方,也不说话,就看着他破篾。这一次,他不再急着上手,而是真正静下心来,仔细观察阿木公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怎么握刀,怎么发力,手腕如何转动,角度如何控制。他发现,阿木公破出的篾片,不仅仅是薄,而且每一根的厚度、宽度都均匀得惊人,仿佛是用尺子量着刻出来的。
看了一上午,眼睛都看酸了。中午,阿木公起身去做饭,吴所畏也跟着站起来,用没受伤的手笨拙地想帮忙摘菜。
阿木公瞥了他一眼,没阻止,只是把一篮子青菜塞给他。
两人沉默地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饭后,阿木公没再立刻去弄竹子,而是拿出一些已经处理好的、颜色更沉、质地更韧的老篾,开始编一个更复杂的花器。吴所畏依旧坐在旁边看,看着那些看似毫无生命的篾片在老人手中交织、缠绕,逐渐显现出流畅的轮廓和精美的纹样。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浮躁的、急于求成的想法,在这位沉默的老人和这门需要极致耐心的手艺面前,显得那么可笑。
傍晚,他又给池骋打了个电话。这次信号好了不少。
“手怎么样?”池骋的声音第一时间传来。
“好多了,阿公又给换了药。”吴所畏语气轻松了些,甚至带着点小得意,“池骋,我今天光看不练,感觉好像摸到点门道了!阿公破篾那个手法,绝了!”
池骋在电话那头听着他叽叽喳喳地描述阿木公的动作,偶尔应一声,直到吴所畏说完,才说道:“嗯。记得按时换药,别感染。”
“知道啦!”吴所畏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池骋,我想你了。” 这撒娇来得猝不及防,带着点受伤后的脆弱和依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后池骋的声音传来,比刚才低沉了些:“嗯。我也是。”
简单的三个字,让吴所畏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瞬间被填满了。他对着话筒嘿嘿傻笑了两声。
而在地球另一端,郭城宇的谈判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心情大好,第一时间就想跟姜小帅分享。算算时间,国内应该是晚上,姜小帅可能刚忙完诊所的事回到家。
他兴冲冲地拨了视频电话过去。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屏幕里出现的却不是姜小帅的脸,而是一个晃动的、对着天花板的角度,还能听到细微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帅帅?”郭城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你怎么了?”
镜头晃了晃,终于稳定下来,对准了姜小帅的脸。他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靠在沙发上,看起来有气无力。
“没事……”姜小帅的声音比平时虚弱不少,还带着点沙哑,“就是有点低血糖,刚吃了块巧克力,缓一会儿就好。”
郭城宇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心一下子揪紧了:“怎么回事?晚上没吃饭?是不是又忙起来就忘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他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语气又急又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焦躁。
姜小帅被他问得有点烦,但又没力气跟他吵,只好有气无力地解释:“晚上……有个急诊,忙得晚了点,就……忘了。”
“姜小帅!”郭城宇连名带姓地吼他,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火气,“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天塌下来也得按时吃饭!你那个胃还要不要了!板栗和元宝呢?它们没提醒你?” 他急得在屏幕那头直转悠,恨不得立刻穿过屏幕飞回去。
“它们……喂过了。”姜小帅小声辩解,看着屏幕里郭城宇那张因为担心而显得有些凶的脸,心里那点因为身体不适带来的委屈忽然冒了头,眼圈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语气也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你……你凶什么凶……”
这一下,可把郭城宇给吓住了。他家帅帅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表情?他瞬间慌了神,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带着手足无措的安抚:“不是,帅帅,我没凶你,我是着急!我……我这就改签机票!我明天就回去!”
“你回来干嘛?”姜小帅吸了吸鼻子,把那股酸意压下去,别开脸不看他,“项目不谈了?”
“谈个屁!项目哪有你重要!”郭城宇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他看着姜小帅苍白的脸,心疼得不行,“你等着,我马上查航班!”
看着他真的开始低头操作手机,姜小帅心里又暖又急,连忙阻止:“你别瞎折腾!我没事,就是饿的,已经吃了东西了,真的!你项目好不容易有进展,别半途而废。”
郭城宇抬起头,眼睛都有些红了,死死盯着屏幕里的姜小帅:“那你答应我,从明天开始,一顿饭都不准落!我每天饭点给你打视频,盯着你吃!”
“……行。”姜小帅无奈地答应。
“还有!我让妈过去给你做饭!或者我给你点外卖!你不准再吃诊所楼下那家破盒饭!”
“……不用麻烦阿姨。”
“必须用!”郭城宇态度强硬,“不然我立马回去!”
两人隔着屏幕争执(主要是郭城宇单方面输出)了半天,最后以姜小帅妥协告终。挂了视频,郭城宇立刻火急火燎地给家里打电话,又联系了相熟的餐厅安排送餐,忙活完,心里的焦躁才稍微平息一点,但那种恨不得立刻飞回去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
而国内,姜小帅放下手机,看着茶几上那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和脚边担忧地看着他的板栗(元宝依旧高冷地蹲在猫爬架上),轻轻叹了口气。他其实没那么娇气,以前忙起来顾不上吃饭也是常事,顶多自己难受一会儿就过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到郭城宇在那头急得团团转、甚至要放弃重要项目跑回来的样子,他心里除了无奈,更多的是被人在乎、被捧在手心里的酸软。
他拿起手机,给郭城宇发了条信息:【真没事了,别担心。你好好谈项目。】
几乎是秒回。
郭城宇:【嗯。你赶紧去睡觉!明天我让送餐的十一点半准时到诊所!】
看着这条信息,姜小帅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他起身,准备去洗漱,脚步虽然还有些虚浮,但心里却踏实了很多。
另一边,吴所畏挂了和池骋的电话,心情很好地帮着阿木公收拾了碗筷。晚上,他坐在灯下,用没受伤的手拿着铅笔,在自己的素描本上,笨拙地尝试勾勒阿木公白天编织的那个花器的结构,试图理解其中的力学和美学的平衡。
阿木公洗漱完,从他身后经过,脚步停顿了一下,浑浊的目光在他那歪歪扭扭、但明显是在认真分析结构的草图上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又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房间。
吴所畏抬起头,看着老人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和画本,忽然觉得,这山里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疼痛让人清醒,而遥远的牵挂,则让人心里始终揣着一团不会熄灭的暖火。
他拿起手机,对着自己包着纱布的手和画本拍了张照,发给了池骋。
【看,工伤人士仍在坚持学习!求池总表扬!】
过了一会儿,池骋回了信息,只有两个字:
【真乖,大宝,照顾好自己。】
后面跟了个转账记录,金额足够买下一个小型竹编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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