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的雨总带着股黏腻的潮气，顺着黛瓦缝隙往下淌，在窗棂上聚成水珠，砸得窗台上的铜钱草微微发颤。吴邪靠在藤椅上翻一本线装旧书，书页边缘泛着浅黄，是早年从吴山居旧柜里翻出的拓片题跋。胖子蹲在院角侍弄他的“仙草”，嘴里哼着跑调的京剧，手里的小铲子时不时往土里戳两下，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脚上也不在意。
“天真，你听听这声儿，”胖子突然直起身，往屋檐下挪了挪，“这雨下得邪性，跟那年在南海王墓听的雷似的，就是没那么吓人。”
吴邪抬眼瞥了眼院门外的竹林，雨雾把青竹染成了墨色，风一吹就晃出满屏的水墨意。“别瞎联想，南海王那是听雷神器闹的，这儿就是普通梅雨。”他合上书，指腹蹭过封面上模糊的“吴”字，“对了，小哥呢？早上说去后山看看，这雨下这么大还没回？”
话音刚落，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张起灵披着件半湿的深蓝色外套走进来，肩头沾着几片竹叶，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躺着几株带着泥土的野菌。“雨前采的，鲜。”他把竹篮放在石阶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吴邪刚要起身拿毛巾，院外突然传来摩托车的轰鸣，穿透雨幕格外清晰。胖子踮脚一看，乐了：“嘿，这不是小花吗？什么风把他吹来了，还带着瞎子那货。”
解雨臣撑着黑伞走进院子，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沾半点泥水，身后的黑瞎子却把外套搭在肩上，墨镜滑到鼻尖，冲几人挤眉弄眼：“听说你们这儿有雨前的野菌，特意来蹭顿饭。”
“蹭饭是假，有事是真吧？”吴邪递过刚泡好的茶，“你俩大忙人，没事可不会冒着雨往雨村跑。”
解雨臣指尖敲了敲茶杯，神色比平时严肃些：“前几天清理我爷爷留下的旧物，发现个铁盒子，里面有几张拓片，看着像是和雷城有关。”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照片，“你们看看，这纹路是不是有点眼熟？”
照片里的拓片边缘残缺，中间刻着复杂的螺旋纹路，顶端嵌着个类似铃铛的图案。张起灵凑过来看了一眼，指尖在照片上轻轻点了点：“南海王墓里的听雷神器，有类似纹路。”
黑瞎子收起玩笑的神色，从口袋里摸出个放大镜：“我比对过资料，这拓片比我们之前见过的更完整，下面还刻着行小字，像是坐标。”他把放大镜递给吴邪，“你看看，是不是雨村附近的方位？”
吴邪接过放大镜仔细端详，拓片右下角的小字模糊不清，但经黑瞎子用特殊滤镜处理过的照片里，能辨认出“西三十里，落水洞”的字样。“落水洞？那地方我知道，小时候跟着三叔去过一次，说是有暗河通山底。”
胖子突然拍了下手：“我想起了！去年村里老人说过，落水洞每逢暴雨就会传出奇怪的声响，跟敲钟似的。当时以为是山体回声，现在看来不对劲啊。”
“会不会是三叔留下的线索？”吴邪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当年他进雷城就没出来，说不定留下了什么东西。”
张起灵站起身，拿起靠在门边的黑金古刀：“去看看。”
雨势渐小的时候，五人带着装备往落水洞出发。解雨臣带来的装备一应俱全，防水服、照明设备还有探测仪，显然是早有准备。黑瞎子扛着洛阳铲走在最前面，嘴里哼着小调：“我说天真，你可得跟紧点，这山里的路雨天滑得很，别摔成泥猴。”
“你还是管好自己吧，”吴邪翻了个白眼，“上次在秦岭，是谁摔进泥坑差点爬不出来？”
几人说说笑笑间，已经走到落水洞洞口。洞口被藤蔓遮掩，掀开藤蔓后，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铁锈味。黑瞎子打开强光手电，光柱穿透黑暗，能看到洞口往下延伸的石阶，湿漉漉的泛着水光。
“我先下去探探路。”张起灵率先迈步，黑金古刀在前面开路，刀刃划过石壁发出轻微的声响。吴邪紧随其后，手里的探测仪滴滴作响，显示洞内空气质量正常。
走了大概百十米，石阶突然到头，眼前出现一条暗河，水面平静得像镜子，倒映着手电筒的光柱。黑瞎子往水里扔了块石头，声响顺着暗河传出去很远，过了一会儿竟传来回声，带着隐隐的震动。
“这河不浅啊，”胖子用竹竿探了探，“至少两米深，还不知道有没有暗流。”
解雨臣从背包里拿出潜水服：“我和小哥先潜下去看看，你们在上面接应。”他熟练地穿好装备，“这暗河要是通山底，说不定真有密室。”
张起灵已经换好潜水服，背上氧气瓶，冲几人比了个手势，纵身跃入水中，溅起的水花落在石壁上。解雨臣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暗河深处。
吴邪盯着水面，手心有些出汗。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小哥和小花都是老手了，不会有事的。”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水面突然泛起涟漪，解雨臣先探出头，抹了把脸上的水：“里面有个石门，小哥正在撬门，让你们把装备拿过来。”
吴邪和胖子赶紧把防水背包递过去，黑瞎子已经换好了潜水服：“我也下去帮忙，天真你在上面守着，有情况就喊。”
三人在水下合力撬开石门，里面竟是个宽敞的石室，干燥得不像在山底。石室中央摆着个石台，上面放着个铁盒子，和解雨臣发现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肯定是三叔留下的，”吴邪看着盒子上熟悉的锁扣，那是吴家人特有的机关锁，“只有我们吴家的人能打开。”他按照小时候三叔教的方法转动锁扣，“咔哒”一声，盒子开了。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日记和一个青铜铃铛。日记的纸页已经泛黄，开头写着“1995年，雷城归来”。吴邪翻着日记，手忍不住发抖，里面详细记录了吴三省进入雷城的经过，还有他发现的秘密——听雷神器并非天外来物，而是古代先民制造的地震监测装置，雷城则是用来储存监测数据的密室。
“原来雷城根本不是什么仙境，”黑瞎子看完日记，咂了咂嘴，“三叔这是怕后人被传说误导，特意留下的线索。”
解雨臣拿起青铜铃铛，轻轻晃了晃，没有声响：“这铃铛应该是启动装置，和南海王墓的神器配套。”
张起灵突然指向石室角落，那里刻着一行字：“物归原主，护吴周全。”字迹苍劲有力，正是吴三省的笔迹。
“看来三叔早就料到我们会来，”吴邪把日记和铃铛收好，“他是想让我们把这些东西交给国家，免得再有人因为雷城的传说送命。”
胖子突然笑道：“那咱们也算完成三叔的心愿了，回去可得好好做顿野菌火锅庆祝一下。”
几人顺着暗河返回时，雨已经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在山林间，镀上一层金边。走到院门口，吴邪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手里的青铜铃铛：“你们说，三叔现在会不会还活着？”
张起灵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却坚定：“会找到的。”
黑瞎子勾住吴邪的脖子：“别想那么多，先吃火锅！等明天天晴了，我陪你去吴山居整理资料，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解雨臣笑着补充：“我已经联系了考古队，明天就把这些东西送过去，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晚饭的野菌火锅香气四溢，飘满了整个院子。吴邪看着身边说说笑笑的几人，突然觉得，所谓养老生活，从来不是远离尘嚣的沉寂，而是有这些人在身边，哪怕偶尔遇到旧案遗踪，也能携手并肩，在烟火气里把过往的遗憾慢慢填补。
窗外的月光透过云层洒进来，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温暖而明亮。青铜铃铛安静地躺在窗台的盒子里，仿佛也在聆听这雨村夜晚的欢声笑语，还有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未完待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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