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松木柴烧得正旺,火星子偶尔从缝隙里蹦出来,落在青砖地上,烫出个细碎的黑印便熄了。吴邪蹲在灶前翻烤着几串风干的药草,是前几日从老周药圃里收的防风和当归,烤得半干后用布包起来,能存到开春。
“这玩意儿烤着闻着还行,泡出来的水跟黄连似的。”胖子捏着鼻子凑过来,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青稞饼,“我说天真,咱都养老了,能不能整点甜的?比如把黑瞎子那罐蜂蜜偷来?”
“偷蜂蜜?你想被他的狗追三条街?”吴邪笑着把烤好的药草装进布包,“陈皮老爷子说这药草得烤透了才不燥,泡着喝能治你那老寒腿。”
张起灵不知何时坐在了门槛上,手里削着根细竹条,竹条在他指间翻飞,不一会儿就成了个镂空的竹篮,纹路像极了药圃里的田垄。他把竹篮往吴邪面前推了推,里面刚好能放下那包药草。
“哑巴张这手艺,不去编竹器可惜了。”黑瞎子从外面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雪沫子,“刚在暗河上游瞅见几只野鸭,羽毛绿得跟翡翠似的,要不要去捞两只?”
“捞啥捞,你那渔网昨天被冰碴子划了个大口子。”陈皮端着个粗瓷碗从里屋出来,碗里是刚熬好的药粥,飘着股淡淡的黄芪味,“老周当年总说,开春前得多喝这粥,养气。”
吴邪接过碗,粥里还卧着个荷包蛋,蛋白凝得恰到好处,蛋黄却是溏心的。他想起小时候奶奶给他熬粥,也是这样,说溏心蛋养人,像他们这种常年在外跑的,得补补。
一、药圃里的新苗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药圃上,雪化了大半,露出黑黢黢的土地,踩上去软乎乎的。张起灵蹲在田垄边,用那把莲花鱼叉轻轻拨开泥土——防风的嫩芽又冒高了些,绿得发亮,根须在土里盘成小小的团,像握着拳头的小孩。
“这苗长得比咱上次来壮实多了。”吴邪蹲在他旁边,指尖碰了碰芽尖,沾了点湿土,“陈皮老爷子说要上点草木灰,你觉得呢?”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羊粪蛋,磨得细细的。他抓起一把,顺着根须周围的土撒下去,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了嫩芽。
胖子在药圃另一头翻地,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撞到个硬东西。“嘿,啥玩意儿?”他扒开土一看,是个锈迹斑斑的铜盆,盆底刻着朵山丹丹花,正是阿鸾绣帕上的那种花。
“这是老周给阿鸾洗药草用的盆。”陈皮不知何时也来了,拄着拐杖站在田埂上,“当年阿鸾总说这铜盆沉,洗药草累得慌,老周就每天帮她把药草泡好,再端到暖泉边让她洗。”
黑瞎子把铜盆翻过来,盆底的锈迹下还能看到几行小字,是用指甲刻的:“阿鸾的盆,摔了三次,补了三次。”字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这老周,倒是个细心人。”胖子用袖子擦了擦铜盆,“回头咱找个砂纸磨磨,还能用来泡药草。”
张起灵突然往药圃深处走了几步,那里的雪还没化透,他用鱼叉挑开雪层,露出下面几株细小的绿苗——是薄荷,叶片边缘带着锯齿,在寒风里微微晃。
“这玩意儿也能活?”吴邪有些惊讶,薄荷喜暖,没想到能在冻土下冒芽。
“阿鸾喜欢薄荷的味。”陈皮笑了,“她说煮茶时放两片,能醒神。老周就把薄荷种在最背风的地方,用石头挡着雪,没想到真活下来了。”
二、暖泉边的茶
暖泉的水冒着热气,在周围结了层薄冰,像镶了圈水晶。黑瞎子架起个小泥炉,上面放着那只铜盆,里面煮着薄荷和之前采的老茶叶,咕嘟咕嘟地冒泡,香气混着水汽飘得很远。
“这铜盆煮茶,比铁锅有味道。”胖子捧着个粗瓷碗,眼巴巴地等着,“闻着就带劲。”
陈皮从怀里掏出个纸包,里面是些炒得焦脆的青稞粒,撒进铜盆里:“老周的法子,茶里放把炒青稞,喝着顶饿。”
张起灵蹲在泉边,用那只竹篮捞水里的细沙——暖泉底的沙子带着硫磺味,能用来腌肉,不容易坏。他捞了半篮,摊在石头上晒,沙粒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吴邪看着他的侧脸,想起在斗里的日子。那时候张起灵总是沉默地守在最前面,刀光比月光还冷,可现在,他蹲在暖泉边晒沙子,指尖沾着泥,睫毛上落着水汽,倒比任何时候都真实。
“哑巴,尝尝我的手艺。”黑瞎子给张起灵递了碗茶,茶水里飘着青稞粒,喝起来有点像炒米茶,带着薄荷的清凉和茶叶的微苦,“怎么样?比你那白开水强吧?”
张起灵喝了一口,没说话,却往泥炉里添了块松木,让火烧得更旺了些。
三、松火夜话
天黑时,众人围坐在木屋的灶膛边,铜盆里炖着雪鸡汤,香气漫了满屋。陈皮用松针串了几串药圃里的嫩根,放在火边烤,滋滋地冒油,闻着有股清香。
“老周年轻时候,能徒手抓雪鸡。”陈皮咬了口烤根,“有次阿鸾发烧,他在雪地里追了只雪鸡,跑了三里地,回来时冻得嘴唇发紫,却先把鸡给阿鸾炖上了。”
胖子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这才是真爱啊,比那些送花送珠宝的实在。”
“你们倒斗时,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事?”陈皮看向吴邪。
吴邪想起西沙的海底墓,他被海猴子拖走时,张起灵一把将他拽回来,自己的胳膊被划了道深口子,血滴在海水里,像绽开的红珊瑚。还有胖子,在蛇沼鬼城把最后半瓶水给了他,自己嚼着干饼子说不渴。
“遇到过。”吴邪笑了笑,往张起灵碗里夹了块鸡脯肉,“比老周还实在。”
张起灵低头吃鸡,耳尖却悄悄红了。黑瞎子看在眼里,故意咳嗽两声:“哎哎,注意点,这儿还有单身汉呢。”
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了,松木块烧得噼啪响,把每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地晃。陈皮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里面是老周存的酒,用陶坛装着,封着红布。
“这酒埋了十年,阿鸾说等她种的薄荷长成了就开封。”陈皮解开红布,一股醇厚的酒香涌出来,“今儿咱替她开封,也算圆了老周的念想。”
酒倒在粗瓷碗里,琥珀色的,喝起来不烈,带着点回甘。吴邪喝了半碗,就觉得浑身暖融融的,连带着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都变得轻飘飘的。
张起灵喝得慢,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眼神落在灶膛里的余火上,那里映着药圃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防风的嫩芽在夜里悄悄生长。
“其实啊,养老也不难。”胖子打了个酒嗝,“有酒有肉,有兄弟,还有片能种点啥的地,就够了。”
吴邪看着窗外的雪光,觉得胖子说得对。那些惊心动魄的岁月像退潮的海水,留下的不是伤痕,是珍珠——是张起灵沉默的守护,是胖子咋咋呼呼的关心,是陈皮老爷子讲的老故事,是药圃里冒尖的新苗,是暖泉边煮着的茶。
这些细碎的、温热的东西,凑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养老生活。
灶膛里的火彻底熄了,只剩下暗红的炭,映着满桌的空碗和酒坛,像幅没画完的水墨画。吴邪知道,明天他们还会去药圃看看薄荷,去暖泉捞沙子,把老周和阿鸾的故事,接着往日子里掺,掺成酒,酿成茶,长出新的绿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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