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檐角的冰棱结了又化,化了又结,像串透明的玉坠子。吴邪踩着木梯,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串干辣椒挂在房梁上,红得像团火,衬得堂屋愈发暖和。
“我说你悠着点!”胖子在灶间探出头,手里还攥着个酒曲块,“梯子晃得跟筛糠似的,摔下来我可不救你!”
“少咒我。”吴邪从梯子上下来,拍掉手上的灰,“这串辣椒晒透了,够吃一冬。”他瞥了眼胖子手里的东西,“你那酒曲发得怎么样了?再不成,今年的米酒就赶不上腊月初八了。”
“急什么?”胖子把酒曲碾碎,混进蒸好的糯米里,动作倒有几分细致,“胖爷我酿的酒,讲究的是火候。你看这米,颗颗饱满,拌上酒曲封进陶缸,再过半月开坛,保证香得你找不着北!”
张起灵抱着一捆干柴从外面进来,肩上落着层薄雪。他把柴塞进灶膛,火星子“噼啪”溅起,映得侧脸轮廓分明。“后山的雪,深了。”他开口,声音带着点哈气的白雾。
“下了一夜,能不深吗?”吴邪往灶里添了块松木,“今早去喂鸡,脚脖子都陷进去了。对了,咱窖里的白菜该翻一翻,别捂坏了。”
“我去。”张起灵解下沾雪的围巾,往门后一挂,转身就要往地窖走。
“等等。”吴邪叫住他,从灶台上拿起副棉手套塞过去,“戴这个,地窖里潮,别冻着手。”
张起灵指尖碰了碰手套里的绒毛,指尖微暖,默默戴上了。
胖子瞅着这一幕,咂咂嘴:“我说你俩能不能别总跟揣着蜜似的?不就副手套吗,胖爷我也有!”他从怀里掏出双毛线手套,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自己织的,“咋样?不比你的差!”
吴邪笑出声:“你这手套漏风吧?手指头都快露出来了。”
“这叫透气!”胖子梗着脖子犟,“等我米酒酿好了,第一个不给你喝!”
地窖里弥漫着白菜和萝卜的清甜味,张起灵踩着木梯往下走,每一步都踏得稳稳的。窖壁上挂着的玉米串晃了晃,落下几粒玉米粒,滚到角落里堆着的红薯旁。他挨排翻着白菜,把发黄的叶子摘下来,扔进竹筐里。
忽然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吴邪探进头:“咋样?没冻坏吧?”
“没有。”张起灵把整棵白菜码好,“够吃到开春。”
“那就好。”吴邪递下来个竹篮,“把那边的红薯装半篮上去,中午蒸着吃。”
张起灵接了篮子,指尖触到竹编的纹路,忽然顿住。篮子把手处缠着圈红绳,是去年吴邪编的,磨得发亮。他低头看着,忽然抬手,轻轻碰了碰那红绳。
“发什么呆?”吴邪在上面喊,“快上来,胖子说他的酒曲要加引子了,让你去后山摘点野山楂。”
“嗯。”张起灵应着,拎起篮子往上爬。
后山的雪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费些力气。山楂树长在背风的坡上,枝头挂着红透的果子,雪落在上面,红得更艳了。张起灵踩着雪过去,伸手摘了一把,山楂的酸气混着雪的清冽,钻进鼻腔。
“够了吗?”吴邪跟在后面,手里也攥着把山楂,指尖被冻得通红。
张起灵点头,把山楂塞进随身的布袋里。转身时看见吴邪正对着棵歪脖子树哈气,手冻得直搓。他走过去,没说话,直接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吴邪脖子上。
“哎你——”吴邪愣了愣,围巾上还带着张起灵的体温,暖得烫人,“我不冷……”
“戴着。”张起灵打断他,语气没得商量,转身往回走。
吴邪摸着脖子上的围巾,看着前面那个踩着雪的背影,忽然笑了。他快走两步跟上,从布袋里摸出颗最大的山楂,塞到张起灵手里:“尝尝,酸的,提神。”
张起灵捏着那颗山楂,红色的果皮上沾着雪,咬了一口,酸得眉头都皱起来。吴邪在旁边笑得直弯腰:“哈哈,酸吧?我就说这玩意儿能提神!”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把剩下的大半个山楂递到吴邪嘴边。
“我才不吃……”吴邪嘴上说着,却还是张嘴咬了下去,酸得直眯眼,“嘶——你报复我!”
张起灵嘴角似乎勾了勾,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加快了脚步。雪被踩得“咯吱”响,像是在应和两人的笑。
回到家时,胖子正围着陶缸打转,看见他俩手里的山楂,眼睛一亮:“可算回来了!快,把山楂洗干净,切碎了拌进酒曲里,味儿更足!”
吴邪把山楂倒进盆里,刚要加水,被胖子一把拦住:“用雪洗!雪水甜,洗出来的果子更鲜!”
“你这讲究还真多。”吴邪笑着从院里舀了盆干净的雪,把山楂埋进去。雪化在手里,凉丝丝的,倒真比自来水清爽。
张起灵蹲在灶膛前添柴,火舌舔着锅底,把他的侧脸映得暖暖的。锅里炖着的红薯发出“咕嘟”声,甜香漫了满院。胖子在旁边搅着糯米,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曲,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油乎乎的手背上。
“对了,”吴邪突然想起什么,“前儿村头的老李头来说,他孙子要娶媳妇,想借咱窖里那坛陈酒当喜酒,你俩说借不?”
“借呗。”胖子头也不抬,“那坛酒埋了五年,够劲儿,正好给新人添喜气。”
张起灵往灶里添了块硬柴,火星子溅起来:“可以。”
“我就知道你俩没意见。”吴邪笑着,“等开春,咱再酿一坛,埋在梨树下,明年这时候挖出来,正好配着新摘的梨吃。”
胖子拍着大腿:“这个好!到时候胖爷我再露一手,整个冰糖雪梨酿,保管绝了!”
红薯熟了,吴邪掀开锅盖,热气“腾”地冒起来,带着甜丝丝的香。他盛了三大碗,给张起灵的那碗特意多加了块蜜枣。
“尝尝这个。”张起灵把自己碗里的蜜枣夹给吴邪,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你不爱吃甜的?”吴邪挑眉,还是接了过来。
“太甜。”张起灵言简意赅。
胖子在旁边嚷嚷:“偏心!胖爷我碗里怎么没有蜜枣?”
“谁让你刚才偷吃了半块红薯干。”吴邪笑着塞给他一颗山楂,“酸死你!”
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的火塘烧得旺,红薯的甜、山楂的酸、胖子哼的跑调小曲,混着陶缸里隐隐传来的酒香,把日子填得满满当当。
张起灵看着吴邪吃得脸颊通红,忽然觉得,所谓养老,或许就是这样——有个人陪你踩雪摘山楂,有口热乎饭能暖透身子,有坛好酒等着开春开封,有场雪能落满后山的坡。
不必急着赶路,不必提防暗箭,就这么慢慢过,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酿成醇厚的酒。
吴邪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一笑:“发什么呆?快吃啊,红薯凉了就不好吃了。”
张起灵点头,舀了一勺红薯,甜意在舌尖化开。他想,这样的日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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