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梅雨季总带着股化不开的潮意，青石板路被雨打湿，泛着乌亮的光，像块被反复擦拭的旧铜。吴邪坐在“西泠印社”的门槛上，手里转着颗磨得光滑的核桃，看着巷口卖花姑娘的油纸伞被风吹得歪歪扭扭，伞面上的茉莉花瓣被雨打落，在水洼里漂成小小的白船。
“啧，这雨再下，墙根的霉斑都要长三层了。”王胖子拎着个油纸包从巷口钻进来，裤脚沾着泥，进门就往八仙桌上拍，“刚从老街口抢的陈皮，三十年的老货，泡普洱绝了。”
吴邪抬头看他，见油纸包里的陈皮呈深褐色，卷成紧实的筒状，凑近了闻，有股陈香混着淡淡的药味。“你倒是会找，”他笑着起身，给胖子倒了杯热茶，“这几天总觉得嗓子发紧，正好用得上。”
胖子往藤椅上一瘫，灌了口茶：“我说天真，你这养老生活也太素了，除了看店就是摆弄你那堆破铜烂铁，不如跟胖爷我去趟古玩市场，听说最近有人收了个宋代的青铜镜，上面的纹饰邪门得很……”
话没说完，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张起灵站在雨帘里，斗笠边缘的水珠顺着竹篾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圆。他手里捏着块巴掌大的青铜残片，锈迹斑斑，边缘却有明显的人为切割痕迹。
“这是……”吴邪接过残片，指尖触到锈迹下的凹凸纹路，心头猛地一跳——这纹饰不是中原风格，倒有点像当年在蛇沼见过的西王母国图腾。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巷尾的老墙。那里前两天刚拆了半堵旧墙，露出里面的夯土层，此刻被雨水泡得发软，隐约能看见墙缝里嵌着些青灰色的东西。
胖子瞬间来了精神：“嘿，难道这老巷子里还藏着宝贝？胖爷我这就去扒开看看！”说着就要撸袖子。
“别乱来。”吴邪按住他，仔细观察青铜残片上的锈色，“这锈是‘水银沁’，最少得埋个几百年才能形成，而且边缘太整齐，不像是自然断裂的。”他看向张起灵，“小哥，你发现这东西时，墙缝里还有别的吗？”
张起灵点头，从怀里掏出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打开是半枚腐朽的木牌，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卫”字。“在残片旁边。”他的声音很轻，混着雨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卫？”胖子摸着下巴琢磨，“难道是古代守卫留下的？这杭州城底下，难不成还有什么没被发现的地宫？”
吴邪没接话，想起前几天看的地方志，说南宋时这一带曾是禁军驻地，后来遭过兵火，不少建筑被夷为平地，再后来慢慢建起了民居。“先去看看再说。”他拎起墙角的雨伞，“带上工具，小心点，别惊动了街坊。”
巷尾的老墙果然透着古怪。被雨水泡软的夯土层里，除了嵌着些青铜碎片，还能看见零星的木炭和石灰——这是古代筑墙时用来防潮的材料。张起灵用洛阳铲轻轻往下探，带出的土样里混着些细小的骨渣，颜色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不对劲。”吴邪蹲下身，用毛刷扫去墙根的浮土，露出块平整的青石板，石板边缘有凹槽，像是个暗门的轮廓，“这墙不是原生的，是后来在废墟上垒起来的，下面说不定有东西。”
胖子已经按捺不住，找了根撬棍就要动手，被吴邪喝住：“等雨停了再说，现在动手动静太大，而且地基被水泡软了，容易塌。”他把青铜残片收好，“先回去查资料，这东西透着邪门，别贸然惊动。”
回到店里时，雨势渐大，敲得窗棂噼啪响。吴邪翻出地方志，在泛黄的纸页上查找关于巷尾那片区域的记载，果然在南宋卷里看到一段：“景定年间，禁军卫营驻于此，后遭火焚，营址废，民宅起。”
“禁军卫营……”吴邪指着“卫”字，“跟木牌上的字对上了。但这青铜残片上的纹饰，分明不是中原的样式，怎么会出现在禁军营地的墙里？”
张起灵突然指着书页上的一幅插图——那是张营址布局图，西北角标着个小小的“异器库”。“这里。”他说。
“异器库？专门放奇奇怪怪东西的仓库？”胖子眼睛发亮，“看来这青铜残片，就是从那库里出来的！说不定下面还埋着一整个仓库的宝贝！”
吴邪没胖子那么乐观，指尖划过“火焚”二字：“一场大火把营址都烧废了，就算有仓库，里面的东西也该烧得差不多了，除非……”他猛地抬头，“下面有地窖，而且是密封的。”
正说着，门口传来敲门声，是隔壁的陈阿婆，手里端着碗姜汤：“小吴啊，听阿婆的，这鬼天气喝点姜汤驱驱寒，刚才看见你们在巷尾转悠，那老墙邪性得很，以前就总有人说半夜听见里面有响动，你们可别乱碰。”
吴邪接过姜汤，笑着道谢：“阿婆放心，我们就是看看，没别的意思。”
陈阿婆走后，胖子撇撇嘴：“老人家就是迷信，哪有什么响动，多半是老鼠打架。”
张起灵却望着巷尾的方向，眉头微蹙。吴邪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在意这些，心里隐约觉得，这老墙底下的东西，可能比他们想的要复杂。
雨停时已是傍晚，夕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给老墙镀上层金边。吴邪和胖子带着工具再次来到巷尾，张起灵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手里拿着块新发现的青铜碎片，上面的纹饰和之前那块能拼上一半。
“动手。”吴邪示意胖子撬石板。石板出乎意料地轻，撬开后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杂着霉味和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股说不出的阴冷。
胖子打开手电筒往里照，光柱里能看见陡峭的台阶，通向未知的黑暗。“嘿，还真有地宫！”他摩拳擦掌，“胖爷我先下去探探路！”
“等等。”吴邪拉住他，从背包里拿出防毒面具，“里面空气不流通，先测测有没有毒气。”他往洞里扔了只活鸡，鸡在洞口扑腾了两下，没什么异常。
张起灵已经率先走了下去，脚步很轻，像猫一样。吴邪和胖子紧随其后，台阶很陡，长满了青苔，踩上去滑溜溜的，每一步都得格外小心。
走了大概十几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个不大的石室，四壁用青砖砌成，角落里堆着些腐朽的木箱，地上散落着些青铜碎片，和他们在墙缝里发现的一模一样。最显眼的是石室中央的石台，上面摆着个半开的铜盒，盒里黑糊糊的，看不清是什么。
张起灵走上前，用匕首轻轻挑开铜盒，里面露出块巴掌大的玉牌，玉质温润，上面刻着的图案和青铜碎片上的纹饰如出一辙，只是更完整——那是个类似蛇的图腾，却长着翅膀，嘴里衔着颗珠子。
“这是啥玩意儿？”胖子凑过去看，“看着不像中原的玉，倒有点像西域的风格。”
吴邪的心跳突然加速。这个图腾，他在爷爷留下的笔记里见过，说是与西王母国有关的“羽蛇神”，怎么会出现在南宋的禁军仓库里？
就在这时，石室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张起灵立刻将吴邪和胖子护在身后，手电筒的光柱扫向石室角落——那里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胖子瞬间握紧了工兵铲：“他娘的，这下面还真有活物？”
吴邪盯着那团阴影，手心沁出冷汗。他有种预感，这雨巷深处藏着的秘密，恐怕比他们经历过的任何一次探险都要诡异，而那块刻着羽蛇神的玉牌，只是个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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