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浸透了林薇的衣衫,寒意刺骨,却远不及陈昊最后那个眼神和警告带来的冰冷彻骨。她瘫坐在泥泞的草地上,望着他消失的黑暗树林方向,心脏仍在疯狂擂动,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更深的恐惧。
他救了她。在她即将被保安抓住、一切可能暴露的千钧一发之际,是他将她拉出了险境。可他的眼神,那锐利、野性、充满命令口吻的样子,与她所认识的、失忆后温和空洞的陈昊判若两人。那是被“印记”完全主导的状态?还是陈昊被压抑的真实意识在危机下的短暂爆发?那句“不想死的话,就别再靠近那里!”是威胁,还是……提醒?
保安的喧闹声逐渐远去,似乎被引向了错误的方向。雨幕成了最好的屏障。林薇挣扎着爬起来,浑身泥水,狼狈不堪。她找回掉落的秦婆木杖,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手腕上,映心镜碎片恢复了冰凉,死寂无声。
她没有回宿舍,那个充满诡异倒影的空间此刻让她倍感恐惧。她踉跄着来到校内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灯光惨白的便利店,买了一杯滚烫的咖啡,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试图让冰冷的身体和混乱的思绪稍微回暖。
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桌面上晕开一小滩水渍。她反复回想着废墟中的遭遇:那团从瓦砾中渗出的、充满恶意的黑暗能量;保安手电光下其诡异的“隐形”;以及陈昊突如其来的出现和救场。
那团黑暗能量是什么?是“蚀心者”破碎后残留的碎片?还是旧图书馆本身滋生的某种邪物?为什么普通人看不见?保安的手电光似乎能克制它?而陈昊(或他体内的存在)显然能感知并驱散它。这复杂的相生相克关系,让局面更加迷雾重重。
陈昊的警告是真实的。废墟之下确实隐藏着致命的危险。但正因如此,那里才更可能藏着关键的线索——“镜之核心”的线索。秦婆的笔迹、匿名警告、陈昊的异常,所有线索都指向那里。拆除在即,这是最后的机会。
可是,如何绕过保安,避开那诡异的黑暗能量,再次潜入?陈昊的警告言犹在耳,他(或它)似乎不愿她再接近废墟。
“他看的不是你。”
匿名短信再次浮现脑海。如果陈昊体内的存在不愿她找到“镜之核心”,那是否说明,“镜之核心”恰恰是对抗甚至消灭它的关键?所以它才要阻止她?
这个推断让林薇下定了决心。越是阻止,越说明方向正确。她必须再去一次,但需要更周密的计划,以及……或许需要新的工具或方法。
她想到了那面能映照出异常的映心镜碎片,以及秦婆的木杖。它们似乎对那种黑暗能量有反应。但还不够。秦婆笔记中提到“破局需镜之核心”,这“核心”是否就藏在废墟的某个角落?或者,需要特定的仪式或媒介才能引动?
她拿出手机,再次翻看秦婆的笔记本照片(她已将所有页面拍照存档)。雨水模糊了屏幕,她仔细辨认着那些晦涩的箴言和符号。其中一页,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图案,中心放置着一面镜子,周围点缀着几种奇怪的符号,旁边注释:“以心为引,以血为媒,映照真实,洞见核心。”
“以心为引,以血为媒”?这听起来像某种古老的祭祀或通灵仪式,危险而邪异。林薇打了个寒颤。但“映照真实,洞见核心”这句话,又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或许,不需要直接进入最危险的爆炸中心,只要在废墟边缘,利用映心镜碎片和这个仪式,就能远程“映照”出“镜之核心”的所在或线索?
这个想法很大胆,甚至有些荒谬,但却是目前唯一看似可行的思路。她需要准备仪式中提到的几种符号对应的物品(笔记旁有简略的图示,似乎是某种矿石、植物和……一种特殊的墨水),并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施法地点。
接下来的周末,林薇像幽灵一样穿梭在校园和市区。她根据笔记上的图示,在古玩市场找到了类似描述的碎玛瑙(代表“地”),在中药店买到了干枯的、名为“冥灵草”的罕见药材(代表“灵”),最难的是那种特殊墨水,笔记上描述为“无光之墨”,需要在完全无光环境下用特定矿物混合骨粉研磨而成。她最终在一个极其偏僻的、经营迷信用品的老店里,花高价买到一小瓶据说是“祖传”的黑色墨水,店主神秘兮兮地保证“绝对吸光”。
地点,她选择了旧图书馆废墟附近一栋废弃的老实验楼顶楼。那里视野开阔,能俯瞰整个废墟,又相对隐蔽,不易被发现。
周一晚上,月黑风高,正是“无光”的要求。林薇带着准备好的物品,再次悄然出行。这一次,她更加小心,避开了所有监控和巡逻路线,成功潜入老实验楼顶楼。
天台空旷,寒风凛冽。下方不远处的废墟工地寂静无声,只有蓝色的施工围挡在夜色中泛着微光。她按照笔记上的图案,用那瓶“无光之墨”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画出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复杂法阵,将碎玛瑙和冥灵草粉末放置在特定节点,最后,将那块映心镜碎片放置在阵法中心。
她割破自己的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在镜片之上。然后,她跪坐在阵法前,双手握住秦婆的木杖,杖底轻触地面,按照笔记中一段拗口的箴言,集中全部精神,低声吟诵起来。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寒风呼啸而过。就在林薇以为仪式失败,准备放弃时,阵法中心的映心镜碎片,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滴落在镜面上的鲜血,仿佛被镜片吸收了一般,迅速渗入,消失不见。镜面本身,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冰冷的白光!与此同时,地上用“无光之墨”绘制的阵法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吸收周围微弱的光线,使得阵法内部的空间变得更加黑暗,唯有中心的镜片白光越来越盛!
林薇感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被快速抽离,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她咬紧牙关,坚持吟诵,将目光死死锁定在发光的镜片上。
镜面不再映照周围的景象,而是变成了一片混沌的旋涡。旋涡中,光影快速闪烁,浮现出模糊的画面——焦黑的土地、扭曲的钢筋、还有……爆炸中心深坑底部,某个被瓦砾半掩着的、散发着微弱暗红色光芒的物体!那东西不大,形状不规则,像是一块……更大的镜子碎片?或者某种晶核?
就在画面逐渐清晰,林薇几乎要看清那东西的轮廓时,异变突生!
镜中的画面猛地扭曲,暗红色的光芒大盛,一个巨大、狰狞的、由暗影构成的利爪,猛地从镜面漩涡中探出,抓向林薇的面门!同时,一个充满无尽怨毒和饥饿的嘶吼声,直接在她脑海中炸响!
是那团黑暗能量!它竟然通过仪式被引动了!而且比在废墟中时更加强大、更具攻击性!
林薇吓得魂飞魄散,想要中断仪式,却发现自己身体僵硬,无法动弹!那黑暗利爪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已扑面而至!
千钧一发之际,她手中的秦婆木杖剧烈震动,杖顶那个眼睛漩涡符号爆发出强烈的幽光,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出现在她面前,与那黑暗利爪狠狠撞在一起!
“砰!”
无声的能量冲击在空气中荡开涟漪!林薇被震得向后倒去,阵法瞬间破碎,映心镜碎片的光芒熄灭,滚落在地。脑海中的嘶吼和眼前的幻象同时消失。
天台恢复死寂,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阵法痕迹和材料散落一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手腕上传来的一阵灼痛提醒她不是。她低头看去,只见那枚映心镜碎片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微的、仿佛被腐蚀过的焦黑痕迹。而秦婆的木杖,也似乎黯淡了几分。
仪式失败了,还差点引来杀身之祸。但并非全无收获。她看到了!爆炸中心确实有东西!一块散发着暗红光芒的、可能是“镜之核心”的碎片!
而且,那黑暗能量能通过仪式反噬,说明它与“镜之核心”之间存在着极强的联系,甚至可能在守护它。
林薇挣扎着爬起来,收起镜片和木杖,踉跄着离开天台。这一次,虽然危险,却验证了方向。废墟中心确实有线索,但获取的难度和危险性远超想象。
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或者……更巧妙的方法。
回到宿舍楼下时,已是深夜。她远远地看到,自己宿舍的窗口,竟然亮着灯!
她离开时明明关灯了!谁在里面?
林薇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她握紧木杖,悄悄上楼,贴在门边倾听。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用钥匙轻轻打开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一切如常。只有书桌上,多了一张折叠的纸条。
她走过去,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宋体字:
“仪式危险。欲知‘核心’何在,明晚十点,天文台旧址。”
没有落款。
林薇拿着纸条,站在空荡荡的宿舍中央,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某个暗处目光的监视之下。这个递纸条的人,是敌是友?
天文台旧址,那又是另一个充满校园传说的地方。
前方的迷雾,似乎更浓了。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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