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以血绘制的金色光墙,在“虚无之影”倾泻的黑暗狂潮前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他单膝跪地,嘴角不断溢出金色的光点(那似乎是他的“血液”),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已到极限。但他依旧死死支撑着,为林薇争取着最后宝贵的时间。
林薇紧闭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手中那颗完整的心核。她不再去听那震耳欲聋的咆哮,不再去看那迫在眉睫的毁灭,她的意识仿佛化作了一条细小的根须,沿着心核散发的温暖光流,向着脚下冰冷的大地深处,拼命地钻探、呼唤。
起初,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厚重。医院地基的混凝土、沉积的土层、古老的岩层……仿佛无尽的深渊。心核的光芒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但她没有放弃。她回忆着陈昊意识碎片中那份对光明的渴望,回忆着陈静血书中那份决绝的守护,回忆着秦婆木杖上那份刻骨的诅咒,更回忆着自己一路走来所经历的所有恐惧、悲伤、不甘与……微弱却从未熄灭的希望!
“醒来……请醒来……守护这座城市……净化这污秽……”她用尽全部的灵魂力量,向地脉发出无声的呐喊。
也许是她的执着感动了冥冥中的存在,也许是心核作为“钥匙”的本能终于被激发,也许是这座城市千百年来沉淀的生机无法容忍彻底的毁灭……
终于!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沉浑古老的悸动,从地底极深处传来!仿佛一头沉睡万古的巨兽,被蚊蚋叮咬,微微翻了个身!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悸动越来越强,越来越快!整个医院大楼的震动陡然加剧,但不再是之前那种被邪恶力量扭曲的震颤,而是源自大地本身的、充满磅礴生机的脉动!
“嗡——隆隆隆——!”
地面之下,仿佛有无数条金色的光之河流瞬间被点燃、奔涌!浩瀚、精纯、充满岁月沉淀的净化之力,如同积蓄了千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金色的光芒穿透层层地面,从医院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条裂缝中喷薄而出!
“啊——!!!”
悬浮的“陈昊”发出了凄厉到极点的惨嚎!地脉之力是“虚无之影”这种依靠负面情绪和维度裂隙存在的邪物最大的克星!金色的光流如同炽热的岩浆,灼烧、净化着它所触及的一切黑暗!那些墙壁上映射痛苦灵魂的镜子碎片,在金光中纷纷炸裂、汽化!缠绕在陈昊身上的粘稠黑气,如同遇到阳光的冰雪,发出“嗤嗤”的声响,剧烈蒸发、消散!
“不!不可能!这封印……早已残缺!!” “它”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恐惧,试图收缩力量,固守陈昊这个“容器”。
但地脉之力一旦被引动,岂是那么容易抵挡?更何况,还有林薇手中那颗与地脉产生共鸣的完整心核作为引导和增幅器!
“就是现在!”守夜人强提最后一口气,双手猛地合十,残存的金光全部注入脚下地面,厉声喝道:“以吾‘守夜人’之名,引地脉正气,封!”
轰——!!!
一道巨大的、由无数金色古老符文组成的锁链虚影,从地底冲天而起,瞬间缠绕住了半空中的“陈昊”!锁链上流淌着灼热的地脉光辉,死死勒入那些黑暗能量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灼烧声!
“陈昊!”林薇看准时机,将心核最后、也是最本源的一股温暖、呼唤、守护的意念,化作一道纯净的光柱,毫不保留地射向被锁链束缚、在黑暗中痛苦挣扎的陈昊眉心!
“回来!你是陈昊!你不是它!”
这一次,心核的力量不再仅仅是刺激或对抗,而是带着地脉的浩然正气和林薇全部意志的呼唤,如同母亲呼唤迷途的孩子,温柔而坚定地穿透了层层黑暗的屏障,直接照亮了陈昊灵魂最深处的、那一丝即将被彻底吞噬的灵光!
“呃啊——!”陈昊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了与之前“它”的咆哮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属于他本人的惨叫声!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中,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重新露出了眼白,瞳孔剧烈收缩,倒映出林薇满是泪水和决绝的脸庞。
“薇……薇……”他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巨大的痛苦、迷茫、以及……一丝清醒的恐惧和愧疚,“对……不……起……”
“坚持住!”林薇泪流满面,拼命维持着心核的光柱输出。
地脉锁链的净化之力与心核的呼唤之力内外夹击,“虚无之影”附着在陈昊身上的力量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发出绝望的嘶鸣,开始剧烈扭曲、崩解!
“不!我不会失败!容器……毁灭吧!” “它”发出了最后的、充满恶毒的尖啸,竟然试图引爆陈昊的灵魂和肉身,进行同归于尽的自毁!
“休想!”守夜人怒吼一声,整个人化作一道燃烧的金色流星,合身撞向了陈昊(或者说他体内的“它”)!
“轰——!!!!!”
无法形容的剧烈爆炸发生了!但爆炸的核心,并非物理层面的冲击,而是纯粹能量与意志的终极对撞!金色的地脉之力、心核的净化之光、守夜人自我牺牲的决绝、与“虚无之影”最后的疯狂邪能,狠狠地撞在一起!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林薇被巨大的能量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在她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钟,她仿佛看到,在无尽的白光中,陈昊的身体变得透明,一个微弱的、带着释然和解脱笑容的年轻灵魂光影,对着她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如同星屑般消散……而守夜人那燃烧的身影,则与一团扭曲咆哮的黑暗终极,一同湮灭在了白光深处……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
林薇被一阵剧烈的摇晃和焦急的呼唤声惊醒。
“林薇!林薇同学!你怎么样?醒醒!”
她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刘医生和几名护士焦急的脸庞。她正躺在医院走廊的地上,周围一片狼藉,但那种令人窒息的灰黑色雾气和邪恶的低语已经消失无踪。灯光恢复了正常,只有应急灯在闪烁,提示着刚才发生了一场灾难。
“陈昊……守夜人……”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剧痛。
“陈昊少爷他……”刘医生的脸色异常沉重,带着难以置信和后怕,“他……生命体征消失了。就在刚才,仪器突然全部失灵又恢复,他就……”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确认,依旧如同刀绞。她转头看向那间隔离病房的方向——门敞开着,里面一片焦黑,仿佛被烈火灼烧过,又像是被强酸腐蚀过,空无一人。没有陈昊,没有守夜人,没有镜子碎片,只有一地狼藉和空气中残留的、微弱的臭氧味及一种奇异的净化后的清新感。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吗?
“虚无之影”被消灭了?陈昊和守夜人同归于尽了?
她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颗完整的心核静静躺在那里,但光芒已经彻底内敛,触手温热,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陷入了沉睡。秦婆的木杖断成了两截,落在不远处。映心镜碎片布满了裂痕,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一切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她被护士扶起,送往检查。医院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后续处理中,官方将此事定性为罕见的、原因不明的能量脉冲事件引发的意外。
几天后,林薇出院了。陈景明依旧昏迷不醒,陈昊的“死亡”成了悬案,但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被新的新闻覆盖。学校恢复了平静,旧图书馆的废墟被清理,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只有林薇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她时常会梦到那片金光与黑暗最终碰撞的白光,梦到陈昊最后那个解脱的眼神,梦到守夜人决绝的背影。
一个月后,在整理遗物时,她收到了一个没有寄件人的包裹。里面是那本《小王子》,书中夹着一张新的纸条,上面是用一种熟悉的、略带颤抖的笔迹写下的一句话:
“影暂退,非永寂。心核守好,夜未央。”
没有署名,但林薇认出了那笔迹——是守夜人的风格!他还活着?或者……这是他在最后时刻留下的后手?
林薇握着那张纸条,看着窗外熙熙攘攘、阳光明媚的校园,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夜未央。
是啊,长夜并未结束,只是暂时退去。虚无之影或许并未被彻底消灭,只是遭到了重创。心核依旧是她需要守护的关键。而守夜人……他或许在某个角落,继续着他的守望。
她的使命,还远未完成。但这一次,她不再孤单,也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逃跑的猎物。
她握紧了怀中那颗温热的心核,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第三卷第八章 完,也是本卷的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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