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夏坐在闺房,铜镜映出她苍白的脸。
双手留下的狰狞疤痕,盘踞在曾经能绣出最精致花样的手上。
“姑娘,该喝药了。”
阿杏端来汤药,苦涩弥漫。
李初夏麻木地接过,右手却使不上力。
“听说侯爷今早又见了张举人,很是满意……”阿杏小心翼翼道。
“啪”的一声,药碗被重重搁在桌上。
残余的药汁溅出几滴,落在李初夏月白色的袖口,晕开几朵褐色的花。
“姑娘恕罪!”阿杏慌忙跪下,“奴婢不该多嘴……”
李初夏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双手上的疤痕。
自从那场救命之恩后。
整个侯府上下,从父亲到厨房的粗使婆子,都在明里暗里地告诉她。
嫁给张泉生是她最好的归宿,她这样的女子,已经没有第二条出路了。
这时,姚佳禾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她满面忧切地握住李初夏的手。
“好孩子,脸这么白,夜里又没睡好?”
“事已至此,总得向前看。”
“那张举人学问扎实,人品忠厚,他祖母更是你母亲留下的老人。”
“嫁过去,总比在高门大院里受磋磨强。”
李初夏抬眸,望向姚佳禾的双眼:“这是父亲的意思?”
姚佳禾笑容微顿,随即更显真诚。
“自然,侯爷只望你平安顺意一辈子。”
李初夏左手指尖抠紧榻边丝毯,骨节泛白。
最终她轻声道:“既然是父亲的意思,那我嫁了便是。”
姚佳禾脸上笑容更深,握紧她冰冷的双手。
“你能明白这苦心就好!”
纳采、问名、纳吉……婚仪在姚佳禾主导下,被刻意加快,过程中透着仓促。
花园里,姚佳禾的幼子李承泽稚嫩的声音刺耳响起:“娘,大姐真要嫁给那个奴才的孙子吗?”
“张举人可是救了你大姐的命,如今脱了奴籍,又有功名在身,前途无量呢。”
“可他再怎么样也是个奴才啊!”
李承泽是姚佳禾最小的儿子,被宠得无法无天,什么都说,什么都敢做。
一想到以后要叫一个奴才秧子姐夫,李承泽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他们好歹也是侯府,在整个京城都数得上的。
怎么大姐就要嫁给一个奴才种子?
日后谁还看得起他们镇北侯府?
“泽儿!” 姚佳禾假意呵斥,却又立刻软了语气。
“你大姐如今情况特殊,这门亲事,是你父亲都点头的。”
李承泽看母亲严肃的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我也不愿意有个奴才姐夫!”
说罢,李承泽就往花园深处跑了过去,随行的一堆婆子丫鬟都跟在后面,生怕落下半步。
“泽儿!”
姚佳禾假意呵斥,望着儿子背影,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赵妈妈递上参茶,低笑道:“小少爷年纪小,不懂事。”
“不过他说得也没错,那张嬷嬷至今见了府里管事还习惯弯腰呢。”
清风拂过,姚佳禾眯眼望向花园深处玉兰树下那抹孤影。
李初夏正静静站着,百裥裙随风轻扬。
“她听见了。”姚佳禾红唇微启。
赵妈妈脸上浮现恶意笑容:“真是……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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