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彻底点燃了陈夫人积压了一周的怒火。
她猛地回头,双眼赤红。
“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
“你去试试!”
“你去试试坐一天冰窖似的硬板凳,尾椎骨都快裂了!”
“你去试试啃那猪都不吃的烂菜帮子,喝那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
“还有那个戏!那个戏!”
陈夫人捂着耳朵,表情惊恐。
“那哪里是唱戏,那是索命的鬼叫!听得我晚上做梦都是‘咿咿呀呀’的魔音!”
“你去!你去啊!”
陈尚书被她吼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堵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看着自家夫人这副被逼疯了的样子,他知道,这事儿再不管,后院非得翻天不可。
陈尚书气得在原地来回踱步,一甩袖子,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卫揽舟,赵栖凰!”
“好一对夫妻!”
“真是一个比一个心黑!”
……
次日,卫相府,书房。
赵栖凰没让下人通报,直接推门而入。
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被下人抬了进来,在地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声响。
卫揽舟从堆积如山的公务中抬起头,看向她。
赵栖凰将一本账册往他面前的书案上随手一拍。
“喏,你要的五十万两。”
卫揽舟挑了挑眉,拿起账册翻了翻。
账目清清楚楚,每一笔捐款,来自哪家府邸,一目了然。
卫揽舟自然知道为了凑齐这五十万两,赵栖凰办了多少场“雅集”。
他放下账册,眼底带着一丝洞悉的笑意。
“这种损招,也就夫人想得出来。”
赵栖凰走到他书案前,理了理自己的裙摆,慢悠悠地回道。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卫揽舟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敛去,换上了几分罕见的认真。
“我替利州的灾民,谢谢你。”
这句谢谢,沉甸甸的,不带半分玩笑。
赵栖凰心头微微一动。
她绕过书案,走到他身边,然后,毫无预兆地,一屁股坐上了他的大腿。
卫揽舟的身子微微一僵。
赵栖凰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
“怎么谢啊?”
她的声音又软又媚,像带着钩子。
卫揽舟喉结滚动了一下,反客为主,长臂一伸,紧紧搂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到极致。
气息交缠。
他凝视着她,嗓音因情动而变得有些低哑。
“夫人想我怎么谢?”
赵栖凰眼波流转,媚眼如丝。
“我想让你……”
她顿了顿。
“这么谢。”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微微用力,拽住了他的领口,强迫他低下那颗高傲的头颅。
然后,吻了上去。
带着一丝挑衅,霸道而又不容拒绝。
片刻之后,唇分。
赵栖凰看着男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和那双染上浓重墨色的眼眸,心满意足地笑了。
她利落地从他腿上站起身,“不打扰相爷忙公务了。”
“妾身,先行告退。”
说完,转身就走,干脆得像个拔腿无情的流氓。
刚走两步。
身后,椅子被推开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阵劲风袭来。
赵栖凰只觉得一个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被凌空抱起,稳稳地扛在了肩上。
男人扛着她,大步流星地就往内室走。
“赵栖凰,你就是个索命的妖精。”
被扛在肩上的赵栖凰,咯咯地笑弯了眼。
……
赈灾的五十万两白银,以雷霆之速筹齐,震惊朝野。
卫揽舟奉旨,即刻启程,赶赴利州赈灾。
临行前夜,赵栖凰在房里为他收拾行囊。
她指尖拂过他常穿的官服,叠得整整齐齐,又将备好的伤药、换洗衣物一一放入。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她轻声问。
卫揽舟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利州洪灾过后,必有大疫。”
“那里如今遍地狼藉,条件艰苦,我不想让你去吃苦受累。”
赵栖凰转过身,仰头看着他。
“我不怕苦。”
卫揽舟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眼底满是疼惜。
“我知道你不怕,可我不想让你受苦。”
“放心,安顿好那边,我会很快回来。”
赵栖凰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知道再多说也无用。
她终是妥协了,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
卫揽舟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
他微微一怔,随即揉了揉她的发顶。
“乖。”
第二天,天色刚亮。
相府门口,车马齐备,卫队森严。
卫揽舟一身劲装,翻身上马,面容冷肃。
“出发!”
一声令下,庞大的赈灾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城门方向行去。
队伍刚走过街角,相府的侧门便“吱呀”一声,探出三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为首的赵栖凰一挥手。
“跟上!”
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悄无声息地汇入了出城的车流中。
车厢里,小绿手里捧着一只油光锃亮的鸡腿,啃得正香。
她含糊不清地问。
“夫人,相爷不是不让您去么?”
赵栖凰斜睨了她一眼,理直气壮。
“所以咱们要偷偷地跟着,等到了利州地界,那可就由不得他了。”
“他总不能半道上再把我打包送回来吧?”
旁边,一直安静看书的小黄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手里的,是一本泛黄的医书。
“夫人,大水之后必有大疫,我怕到时候药物不够,咱们还是需要做些准备。”
赵栖凰想了想说:“一路上,咱们路过任何一个城镇的药铺,都去扫荡一遍。”
“所有能治瘟疫、清热解毒的草药,有多少要多少。”
她眼神望向窗外,目光悠远,落在了远处那渐渐远去的队伍上。
利州水患滔天。
卫揽舟这一去,既要治水,又要赈灾,还要防着底下官员阳奉阴违,不知有多少明枪暗箭。
她在京城怎么可能真的放心。
马车一路向南。
越往利州的方向走,官道两旁的景象就越是凄凉。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三三两两地出现,渐渐汇聚成群。
他们眼神麻木,像一群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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